苦橙(113)
“反正，我们都会越来越像自己的。”
元司晨看着他埋头吃饭，微笑着点头。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屋子里的灯不够亮，写字看书都费劲。
逯行之起身洗碗，元司晨在他床上歪着，看着他洗碗的背影出神。
这样的时刻，他们还能有几回呢？
“嗡——”
微信提示音。元司晨拿出手机，是时春梅给他发了信息：
“少在外面鬼混，晚上回家。”
元司晨顿时翻了个白眼，把手机丢在一旁不理会，心说就不回去你还能怎么样。
“嗡嗡——”
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这次是电话。时春梅的电话。元司晨挂掉，但不到两秒，第二个电话又紧接着打过来。
这种被紧逼着的感觉让元司晨分外恼火，他按下接通键，压着火道：
“你有完没完？我就不回去你他妈能怎么着？”
对方半天没声音，就在元司晨失去耐心想要挂掉电话时，对面传来一个怯生生的童音：
“哥......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此刻，老家的元虹薇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不安地看看时春梅，后者皱着眉给她使了个颜色，让她接着说。
“哥哥......你晚上回家好不好？”
元司晨的怒火被一下子冲散，意识到刚刚自己对着无辜的元虹薇说了脏话，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我......我刚才不是冲你啊，我回，晚上我回去。”
元虹薇听到肯定的答复，转头看向时春梅，小声道：
“妈妈，哥哥说他回家。”
“让他快点，现在就回。”
元虹薇为难地“哦”了一声，对着电话说道：
“哥哥，妈妈说......”
话音未落，元虹薇瘦弱的肩膀被时春梅狠狠推搡了一下，时春梅重重地“啧”了一声，怒视着她七岁的女儿。
元虹薇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小小的心脏都悬了起来，立刻结结巴巴地改口：
“哥哥，你快......快点回家，现在就回！。”
元司晨一丝不落地听到了对面的声响，他皱起眉，起身不安地踱步，他稳住了声线，尽量轻柔地问道：
“薇薇，妈妈在你旁边吗？”
“在......”虽然微弱，但那个微弱的拍击声还是落进了元司晨耳朵里。元虹薇立刻改口：
“不......不在，是我自己要问的。”
“......好，我现在就回去。”
元司晨放下手机回头找逯行之，忽然发现逯行之正站在厨房门口，安安静静地看了自己不知道多久。
“那个，我现在得......”
“我听见了，”逯行之对他宽慰一笑：“你回去吧，我收拾收拾就睡觉。”
元司晨抿起嘴点点头，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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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薇！奶奶！”
元司晨一路上越想越气，越走越快，一团火似地奔回自己家里。
没有人应他，元司晨把包重重摔在沙发上，压着声音低吼：
“时春梅！”
房间静了一会，时春梅终于从那个一直紧闭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冷冷地和他对视：
“谁教你直接喊爹妈大名的，你奶奶真是教子有方，你爸是个畜生，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办法，谁让我有娘生没娘养！”
“你......”
“别你你你了，你有什么话不能自己说？让个小孩替你说话，怎么？怕我跟你吵？”
“跟我吵？你要是愿意跟我吵也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恨不得我没回来过！”
“......”
元司晨语塞，他确实是这么想的，而且还以为时春梅心里清楚，并且相当接受。
“你这......我不是不接受你，但是你好歹创造一些温馨瞬间啊，你从回来开始就一直在挑事，我怎么和你待一块？”
时春梅抱起胳膊丝毫不让：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都干了什么事吧，还好意思怪我挑事？你这样的放到别人家都该被扫地出门自生自灭了！也就是我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不然......”
“你真觉得我不会走是吧？”
元司晨刚刚被唤起的愧疚在听到她这些话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神色冷静，仿佛在说与自己无关的话。
“趁我还有点家庭责任感，好好相处不行吗？”
转机
“你还好意思说责任感？你干的荒唐事......”
“我干了什么荒唐事，你倒是说说？”
元司晨无惧无畏地看着她，心里完全豁了出去。
“是，我是同性恋，我对象是男的，但是我做错了什么了？我没有滥交，也没有出轨，也没有因为早恋影响学业，恰恰相反，如果不是逯行之，我现在早就辍学，不知道在哪个小店里打着黑工。”
“你......”时春梅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直戳戳地指着他：
“你这样会断子绝孙！你想绝后吗？”
“你的孩子又不止我一个，况且你也不姓元，没必要替元家守门户。说真的，妈，你多关注关注薇薇上学的事吧，这不比我那点事值得上心吗？”
时春梅一时哽住，无言以对。元虹薇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角落里出来，小心翼翼地走到时春梅身边，拉住她的手轻轻晃了晃：
“妈妈，我想上厕所，太黑了我不敢......”
时春梅瞪了他一眼，转身牵起元虹薇，领着她去了厕所。
元司晨长出了一口气，疲惫地低下了头。
虽然这回他好像占了上风，但他心里清楚，在这个家里，任何一次争吵都只会增加无谓的烦恼，对谁都没有好处。
他身心俱疲，慢腾腾地上了楼，在推开门的前一刻有些恍惚，忽然觉得，似乎一推开门，逯行之还会在房间里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