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橙(118)

元司晨和逯行之都在心里默默这样想。

但是元司晨不知道，逯行之其实从来没有打开过那一袋价值不菲的衣物。

逯行之也不知道，元司晨以后再也没穿过那件并不合身的毛衣。

海阔天空

逯行之不到五分钟就把所有饺子吞到嘴里，才算勉强没变成冰坨子。

元司晨本来在打扫墓碑，再一回头发现逯行之竟然已经吃完了。

“......牛逼。”元司晨言简意赅。

逯行之塞了满满一嘴，差点没被噎死，元司晨很适时地拿出了保温杯给他，里面是还烫着的饺子汤。逯行之无比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拿过来顺喉咙。

“你晚上有什么安排？”逯行之拧上杯盖，问道。

“本来应该是要看春晚的，但是现在，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那太好了，我们走。”

元司晨诧异地看着他：“去哪？”

“情人坡。”

大年三十晚上打不到车，公交也没有了。元司晨看看表，已经十点半了。

“怎么办？狠狠心暴走十公里？”

逯行之环视了一圈，有了灵感：

“你会骑自行车吗？”

十分钟后，两个人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骑着共享单车一路飞驰。

“我的手没有知觉了！”

耳边的寒风呼啸而过，元司晨大笑着对一旁的逯行之喊。

逯行之刚想张嘴，被迎面而来的风灌得说不出来话。

等风小了点，他扭头对莫名兴奋的元司晨喊道：

“你冷不冷？要不要回家？”

“不回！”元司晨毫不犹豫。“别废话了，我都要超过你了！”

逯行之笑了起来，站起身努力蹬着自行车，对前面飞速骑行的元司晨吼道：

“你给我唱个歌吧，我要听《难忘今宵》！”

“我看你像《难忘今宵》！”元司晨怒吼。

“那你会唱什么？你唱什么我都听！”

元司晨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回忆。

远处忽然响起鞭炮声，在漫天的喧嚣中，元司晨的声音被哔哩啪啦的爆炸声淹没，逯行之害怕错过元司晨的精彩表演，连忙跟上。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

逯行之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唱起这首歌。

元司晨的舌头被寒风吹得发木，咬字不清，声音也因为骑行变得断断续续，但他依然无所畏惧地在街头唱着。

逯行之紧跟在他后面接上了歌词，和他一起跑调：

“怀着冷却了的心窝漂远方......”

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

天空海阔你与我，可会变。

原谅我这一生放纵不羁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

寒风往嗓子里灌，他们的声音断断续续，调也跑到天边去了。但是这么声嘶力竭地唱着，浑身竟然也热了起来。

《海阔天空》唱了三遍，他们也到了情人坡脚下。

元司晨从车上跳下来，只觉得头发晕，腿也发软，唱歌唱的缺氧。

逯行之气喘吁吁地把车锁上，显然也和他感受一样。

他们狼狈地互相对视一眼，下一秒一起笑出了声。

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很想笑。

没有人会荒唐的在除夕夜的街头，一边狂踩共享单车，一边声嘶力竭地唱《海阔天空》。

只为了到一个荒山的脚下。

其中一个人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来。

“我们上去吧，还走得动吗？”

逯行之把手递给他，元司晨看了一眼，轻笑一声：

“当然走得动，看不起谁呢？”

他拍了一下逯行之的掌心，转身往山上走。

逯行之立刻紧紧跟上。

谢谢你，对不起

就像一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们一步不停，气喘吁吁地奔向山顶。

相似的城市霓虹，不同的是此刻有烟花一朵朵在他们脚下绽放，鞭炮声时不时从城市一隅里传出，小雪从除夕夜的夜空中缓缓坠落，停留在他们的鬓角和眼睫。

“那个时候你说，我不属于这个地方，但你离不开这座城。我现在想问问你，你现在还这么想吗？”

“......”

元司晨呼出了一口白气，眼睫颤了颤，一时顿住了。

他最近太累了，学习，家务，照顾老人小孩，应付时春梅，这些问题，他已经许久无暇去思考了。

“没想清楚吗？”

逯行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兜里拿出一只打火机，往后退了几步，捏出根烟点燃。

烟雾很快被寒风吹散，迎面扑向元司晨。元司晨连忙回头，掩住鼻子躲开烟雾。

但烟味很快消散，正当元司晨放松了警惕的时候，忽然传来一声：

“咻——”

元司晨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却看见满眼炫彩的火焰升空又坠落，本来昏暗的山坡被飞射而出的烟火映得通明。

元司晨诧异地看向逯行之，逯行之冲他一笑，在漫天花火里向他跑来，他发丝间还带着未拂落的白雪，对元司晨大声道：

“元司晨，新年快乐！”

元司晨定定地看着他，眼前忽然模糊了，烟花投射在水雾里，万花筒般模糊着元司晨的视线。

他低头擦去泪水，接着抬头看落下的烟火鎏金，轻声道：

“新年快乐，逯行之。”

逯行之抬手搭上他的肩膀，和他一样看着绚丽的烟花升起又落：

“有一件事你说错了。”

“什么？”

“如果你离不开这座城，我也可以留下来。我属于你，也属于这个地方。”

烟花渐冷，火花微熄。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