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橙(74)
"我这两天可能要去趟武汉。"
逯行之转头看他,有些诧异:
"为什么你自己去吗?"
元司晨垂眸,嗫嚅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
"没,跟我妈,去找我爸。"
"他......在武汉你打算怎么着"
元司晨放开手,转而插进兜里,微微侧身:
"不知道,找到再说,总之不能像现在这样。"
逯行之心里忽然有些慌,没由来地问:
"那你去了还回来吗?"
元司晨抬眼看他忧心的神色,倒笑出了声:
"当然回来,我留在那儿干嘛?"
逯行之握紧了他的手,定定神。也是,他留在那儿做什么,自然是要回来的。
"那......你要去几天"
"说不好,要是一直找不到,可能得花一阵时间了。我雇了个护工照顾奶奶,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安心学习就好。"
逯行之皱眉,心说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想着我。但他叹了口气,只是问道:
"什么时候走"
"后天。"
"这么急"
"早去早回。也许两三天就回了呢?你不要想我的事了,好好学习才是最重要的。"
"你......"逯行之话在嘴边绕了半圈,还是忍不住说道:"你又这样,总是把我往外推,我能帮你分担的......"
元司晨截住他的话头:"可我不想。"
元司晨看着他,月光把他的眼睛变得湿漉漉的:"你本来就不需要做这些。你听我的,好好学习,好好高考,去你想去的地方,什么都不要想。"
"但你......"
"你不放弃,我就不放弃。"
逯行之无措地眨了眨眼,总觉得他在哄自己,嘴角撇了又撇,小声嘟囔道:
"这可是你说的。"
元司晨笑了,拍拍他的脑袋:
"怎么像个小孩似的,还撒娇"
逯行之把他的手甩下来,"切"了一声,趁元司晨一时分神,在他的唇上飞快地吻了一下。
"晚安。"
元司晨还没回过神,逯行之已经转过身,疾步消失在夜色里。
他摸摸温热的嘴唇,哑然失笑:
"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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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驶过无垠的平原,越过江河,终于停靠在武昌站。
元司晨拉着时春梅的行李箱,站在通向四方的路口,心底忽然一阵茫然。
他要去哪儿呢?
这个城市有那么多人,那么多房子,那个和他拥有相同基因的人,到底在哪呢?
"愣着干什么?走啊。"
元司晨回过神,转头看向一脸不满的时春梅,胡乱点点头,打开手机导航最近的派出所。
绿灯亮了,时春梅戳戳元司晨胳膊,示意他赶紧过。
他吸了吸鼻子,拉着行李箱,一边小心看着车,一边问道:
"如果你见了我爸,你要说什么"
"说什么我还能说什么,先给那个贱.人一巴掌!再把你爸拽回家!"
"......"
时春梅义愤填膺,咒骂着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元司晨沉默地走在她身侧,耐心地听完她的发泄,追问道:
"你没想过离婚吗?"
时春梅一愣,紧接着眉毛就竖了起来,眼角都吊了几分:
"离婚我凭什么离婚该让那个狐貍精给我下跪道歉!把她那点破事儿捅到她爹娘那边去,让她知道破坏别人家庭是什么下场!"
"你就不怨我爸"
时春梅忽然哽住,几秒后才拔高了音调:
"你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短促的咒骂明显底气不足,险些破了音。
元司晨累得气喘,随口问道:
"我一直都没来得及问,你跟我爸是怎么认识的"
"相亲。"
"然后呢?"
"你姥爷说这个男的行,我就嫁了。"
元司晨费力地抬头看她:
"那你自己呢?你觉得我爸怎么样?"
"......你姥爷说行,就行呗。"
元司晨低头苦笑,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或许这段婚姻从头开始就是个错误。
"妈,"元司晨淡淡道:"你该恨的是我爸,不是那个女人。"
时春梅霎时停住脚步,斥道:
"你小小年纪懂什么要不是那个贱......"
"我说真的,"元司晨正色道:"你找到我爸,就离婚吧。你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时春梅哑然,发黄的眼球定定地看着她的儿子,半晌才转过脸,声音闷闷的:
"大人的事,你懂什么"
异地
元司晨不做声,闷声走了一会儿,忽然停下来,改变了导航的目的地。
"你站着干嘛?走错路了"
元司晨依旧不做声。他拿着手机研究了一会儿,忽然拉着行李箱往相反的地方走。
"你干啥呢?不是刚从那边过来吗?"
"妈,我第一次来武汉,想看看黄鹤楼。"
"看什么黄鹤楼你知不知道这次来干啥的......"
"你跟着我爸来武汉那么多年,有好好在武汉玩过吗?"
时春梅一愣,过去十几年的回忆一幕幕从她眼前掠过。
她当时把小小的元司晨留给婆婆,跟着老公踏上外出打工的火车。
她第一次走进那个能闷死人的出租房,坐在床上,和老公相对无言,最后下楼买了两包方便面,草草吃了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