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青(174)
霍学义抬抬下巴指他手里的烟:“男人吃饭跑去抽烟,心里有事啊,要么就是没泄火,要么太久没女人。”
“你还是思想不龌龊的时候讲话好听。”
“那我说的也是实话。”
宋南津没吭声。只是侧过头,看那边有服务生问旁边桌的人要不要加茶水。
这儿是茶餐厅,来往人多。
这里声音嘈杂,还挺吵的。
宋南津就这么淡淡睨着。
霍学义忽的说:“黎纤最近怎么样了?她没找你吗?”
“没。”
“我前两天倒是跟她碰着了,大小姐逛街呢,看见哥也爱答不理的,我喊她,她叫我滚,你说这脾气坏不坏。”
宋南津一愣,然后笑笑。
手指烟头磕了磕,淡应:“她被宠坏了,不用理。”
“说黎纤就是被宠坏,那文徵呢?”
霍学义突然提这名字,叫宋南津眼前仿佛也出现一个人的画面。
他抬眼,出神地望了望前方。
他和文徵两年了。
两年,不算是在一起过日子的,不经常见。
有时候老觉得,自己还像是一个人。
毕竟人家大学生么,总要去学校过。
宋南津也就等着她。在手机上看她消息,在学校网上看她成绩,加她好友从别人朋友圈看她动向。
他想到了两年前她在南都大学阶梯教室里和他说的话。
那些话,无可否认,那一刻他是感动的,真的感动过。
他也想,他和徵徵能不能一直在一起呢。
他们的隔阂,他们的那道墙。
迈得过去吗。
一开始是很坚信的。但随着时间过去,有些现实问题不得不面对。
时间,距离,差距。
人是会变的,随着时间、岁月的推移,眼界的宽广,人的想法。徵徵读了研究生,她有了新朋友,或许她过生日时朋友圈还会多好多人给她祝福。
那么他呢。
在她的世界里,他是不是多余的。
他们这场一开始本就是由他附加的,除了领证没走过任何正式流程、有些突然的婚姻。
于未来的她而言,又会不会是枷锁。
他不知道。
两年前,宋南津拿三十亿出来和他姑母玩的那事,黎纤后来知道了,哭着去饭局找宋南津的,当着那么多人面,桌子掀了,菜盘也砸了,指着宋南津鼻子骂他不是人。
宋南津当时脸色就跟现在这样淡:“嗯,文徵也这样骂过,我承认。”
黎纤脸都气青了:“你还和我提文徵,我还撮合你俩呢,你这样搞我。”
“谁搞你?”
“我妈,你忘了她对你多好是吧。”
“那你自己去看看你妈做了什么。”
“你到底是不是我哥,你为了那个外人——”
“她不是外人。”他纠正她的话:“我是你哥,但我也是文徵的哥。”
那年,宋兰春被短暂调查了一段时间,家当,背脊,作风。
家里那套别墅是没了,黎纤大小姐的车也没了。
向来雍容华贵的宋兰春接受完调查后出来脸就跟霜打的茄子。
大家都叹宋南津狠。
大义灭亲。
手段用到了自己亲姑姑身上。
那年她和宋南津心平气和面对面坐谈过。
宋兰春也冷静了,说宋南津恨她,她不怪,文徵恨她,她也不怪。
“那年吧,情况是这样的。”
宋兰春回忆这些的时候面上还带笑。
“我第一次遇见文徵,她10岁,就站在她爸妈的葬礼上,年纪很小,个子不高,但她很瘦,背脊很挺立。你知道那种样子吧,就是看着就很有骨气的那种,很有劲,她在她爸妈的葬礼上一滴眼泪也没掉你知道吗。”
宋兰春望着宋南津专注的样,她知道,宋南津在意这些的,他也想听文徵小时候。
“可看着她,我仿佛在那一刻看见她眼里流露出的难过。真的。”
“我当时就觉得这姑娘可以,沉得住气,很有骨气,危难的时候不肯接受人帮助,只对亲近的人露出软肋。我觉得,我和她真是有缘分,她就和我们家黎纤一样,你知道姑姑在小纤之前流掉了一个孩子吧,那也是个女孩,当时姑姑一心拼事业,和孩子她爸没顾上生活,奔波着孩子就没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在一群孩子里挑中了她。”
“文徵很喜欢我,她一开始很内向,我客套,说你把姑母当妈妈就好了。她后来,是真的把我当亲人看的。”
“你相信我吗,过去那些年里,我是真的打心底疼她,想她好的。我没想过后来会那样,会和她闹得那样僵。”
宋南津当时什么神情也没有。
“想她好,就是把她往绝路逼。”
“怎么样才算绝路?一个人,活到一百岁衣衫褴褛是绝路,还是披金戴银,性命堪忧才是好?我给了她希望啊,南津,她的一切都是我给的,她的生活、学业、她后来拥有的一切。”
“没有我,她能有吃穿不愁的生活吗,别人多羡慕啊,说她没了爸妈也能攀上咱们家,像大小姐一样。哪怕她只是大学毕业又怎么样呢,比过她原来的生活好多了,哪怕只是普通过日子那也是很好的啊。”
宋兰春扯扯唇:“哪怕她真的如我所说嫁给那个叔叔呢,人家多富贵啊,又不是二婚,文徵嫁过去,以后生活只好不坏……”
话音刚落,面前东西突然被宋南津掀走。
玻璃杯瓷杯掉地上碎了一地,声响惊了周围不少人。
宋兰春脊背骨都惊出一身汗。
而宋南津还是坐那儿,面不改色,甚至看也没看她,只是盯着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