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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何故谋反(25)

作者: 黄色橡皮鱼 阅读记录

她走几步就要喘好久的气。

越往里走,这种窒息的感觉越夸张。

她站在厅前,内屋完全无法踏足,再往前走一步心脏就会碎裂的程度。

“陛下!”她试着喊了几声,并没有得到回应。

她闭上双眼,等自己应激而疯狂搏动的心跳平复下来,才点亮心火,在黑暗中照亮一方天地。

心火燃起,那股可怕的窒息感才稍稍减退,她才能继续往前走。

论理往前就是天子就寝的房间,可她分珠帘入内,却一脚踩空,坠落了足足有一柱香的时间,才跌落至地面。

光打在她脸上,她连忙闭上眼,眼皮处有些胀痛,等适应地差不多了,才睁开眼睛,发现这里仍是安乐宫,只不过不知是哪年哪月的安乐宫。

窗外下着大雪,窗子被白雪照得透亮,冷气像歌声一样流动着。

一只红梅从窗子的缝隙探进来,幽香扑鼻。

花将鸣转移视线,看到床边坐着的小男孩,满眼好奇地盯着自己,心中大惊,难道这是小时候的天子么?

虽然粉雕玉琢,可这眉眼间的愁绪真是从小就有。

“……神仙姐姐,你是来带我走的罢。”

他许是想明白了,垂下眼眸,眼里映出火盆里跳跃的火,无比失落:“其实我还想活久一点。”

他说完这话,忽然痛苦地咳嗽起来,好不容易缓下来了,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

花将鸣向前俯下身子,却见小天子冷得直打寒战,将手伸进火盆里,皮肤被烫起红泡也无知觉,左手小指烫出了一道疤。

她连忙将他的手拉出来,另一手点燃一盏心火,将火焰移到蜡烛上,递给他,说:“用这个吧,这个不会烫伤你。”

他抱着那团火苗,煞白的脸色才有所缓和。

“是不是心中有股暖流?”

“谢谢神仙姐姐。”

“这是心灯,只要你的心还在,就不会熄灭。”

忽然大地剧烈地震动起来,这震动和往日里地震不一样,它震动的节奏和心跳一样。

很快,这里的一切都坍塌了。

花将鸣闻到一股异香,只觉得头晕目眩,连忙驱动心火,以维持清醒。

方才应是虞时的幻想。周围又恢复成一片阴冷,还有笼罩在头顶的诡异低吟。

花将鸣想推开门,去看看天子是不是在里面休息,刚想动手,忽然感觉脚脖子一凉,低头看,是一只枯白冰冷的手。

那手像钳子似得紧紧箍着她,怎么用力也拜托不掉。

她又用火去烧,只听见一声凄厉惨叫,那个怪东西才放开手跑了。

她没时间细想,推开门,浓烈的香气几乎要让她昏倒,稳住心神后,才看清这里面屹立着一个巨大的神龛。

有七层,似乎在焚烧着什么东西。

她绕到左侧,看见神龛的缝隙处深处一双手,骨节分明,紧紧握着一个陶瓷杯,那陶瓷杯做工精细,杯口雕花,和先前虞时给她的是一对儿。

花将鸣如晴天霹雳,发了疯一般地想要拆掉这个神龛,驱动人火将它烧掉。

可这神龛是越烧越旺,异香也越来越强烈。

她好不容易打开了第一层,看见虞时紧闭着双眼的脸,一探,已经没了鼻息。

怎么会这样……董玦怎么敢弑君……不可能……

她跪倒在神龛前,周身的火尽熄灭,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勒着她的喉咙,她什么也做不了,像一叶扁舟,在茫茫的大海里随风浪摇摆,听天由命。

她在神龛里看见一封诏书,打开一看,原来是遗诏,上书:

盖天下万物,皆向死而生。自知世间无人为朕哭临,无妨。死者如归人,朕甚乐之。

只有眼泪簌簌掉落。

为天下哭,为大虞朝哭,为虞时哭。

俄而又是一声浑厚的低吟,只见上空的鸦群散开,一条黑色巨龙直直地朝这边扑来。

花将鸣来不及反应,发现脚脖子一凉,低头看,又是刚才那双手,将她从房间里拖出去。

那双手让周围的一切都感到害怕,鸦群和巨龙都不敢靠近。

于是她就被那双手推出安乐宫,在那双手消失的最后一刻,她看到左手小指有道熟悉的伤疤。

她还想追着手进去,眼前的宫殿却骤然起了黑火,火焰如龙,发出燃烧东西的噼里啪啦声,还有横梁木柱倒塌之声。

花将鸣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擦干眼泪,起身便跑。

趁董玦他们没反应过来。

他们应该是想让花将鸣也被烧死在里面,可她逃出来了。趁大军未至,快走吧。

她来不及思考董玦所使用的邪术,脑子里只有两件事,一件是天子死了,另一件是,回江东。

听见钟鼓楼报时了,这是午时的钟声。

她飞身上马,急忙赶到西郊,却看见花晚照领着一队兵马,焦急地望着这个方向,忽然眼睛一亮,大喊:“姐!”

花将鸣勒马:“走。”

“天子呢?”

“传令将士,披麻戴孝。”

花晚照也是一惊,长叹一声,默然良久,随即爆发出一声哀嚎。

其余将士亦如此,江东旧部三千兵马,哭嚎着行军。

刚出京城,过天行道,便有斥候来报:“董瑛领着三万兵马,在后追赶。”

“不急,去前面找个好地形埋伏起来,杀他个回马枪。”

花晚照听二姐语气平淡,可观其脸色,又两眼通红,心知此时姐姐完全是在濒临崩溃的边缘,恨军中无有智之士,不能替姐姐分忧。

思及此处,咬了咬后槽牙,飞身攀上一棵苍松,望前方的地形,只见前方有两条岔路,一条是蜿蜒曲折的山道,一条是宽阔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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