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何故谋反(38)
那女子摇头大笑:“这歌非我所做,乃解仪先生做之,鄙人闲云野鹤惯了,难堪大用。”
说罢,就此别过。
花晚照叹息良久。
至于黄昏,见风雪依然,想这么冷的天,就是头牛在外头躺着也冻死了,便焦急道:“快一天一夜了,再等下去你家先生只怕都成冰雕矣!我要出去寻他。”
童子不置可否:“今年风雪确实比往年大些。”
“可不,我欲寻找,只是不知往何处寻。”
“先生听琴无有定处,或泛舟小湖,或静坐于悬崖峭壁,我实不知。”
花晚照见他如此说了,便泳毳衣炉火,没入风雪中。
他也不知往何处去寻,只得随着心走。
想到童子说先生在听琴,便打起十二分精神,听听附近可有什么异常的响动。
不知走了多久,他还真听见深幽的琴声,和他先前昏迷时所听的声音极像。
他便循着琴音走去。
他好像听到了凤凰在大火中涅槃,又好像听到了璀璨银河的低吟。
霎那间,宇宙洪荒,古往今来,好像都涌入了他的心中,一股不可言说的渺小感将他淹没,回过神来时,已经泪流满面。
他抬眼眺望,只见远处白茫茫一片,唯冰湖中的亭子一点。
他连忙走上前,但听一人吟道:
“天地如逆旅,光阴本无迹。”
他踩着厚厚的冰,走近了,只见此人身长八尺,眼带桃花,温润如玉,好似春风卷白雪,头戴纶巾,身披青白竹纹绣袍,此人只应天上有!
花晚照忙拱手以拜:“恩人!”
恩人转头看他,微微一笑:“花小将军,你果然知音。”
“不知恩人怎么称呼?”
“某姓陈,名竹,字解仪。”陈竹浮起花晚照,拉着他在亭中坐下,为他斟酒,“此地天寒,小将军还请喝一杯酒暖暖身子。”
花晚照谢过,一饮而尽。
陈竹拿过古琴,笑着看向花晚照,也不言语,自顾自地抚琴。
琴声清冽,带着寒意。
花晚照将毳衣披在陈竹身上,起身随音而舞。
一曲终了,陈竹竟然眼角含泪:“小将军真乃知音。”
“如今天下大乱,还请公子赐教。”花晚照坐在他面前,傻傻地笑了笑,往陈竹身上蹭蹭炉火的暖意。
不知陈竹赐了什么教,欲知后事,请看下回分解。
顺应天时
陈竹闻言,捧着炉火,面带微笑,侃侃而谈:“董玦四世三公,平息宦官之乱,独揽大权,拥百万之众,坐镇北方,挟天子以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之争锋也。
金乌天师张道岐,发迹于蜀山,今已占据山南,国险民附,此不可图也。董瑛得江州,收买民心,广结贤良之士,又有长江天险,只可智取不可强为。
今中州一带,北连京城,东接江州,南会山南,妖邪与叛贼并起,公若能据此地,南和张道岐,东结江州,必能北上,以成大业。”
花晚照听了,挽其手而泣曰:“今日听君一言,如拨云见雾。”
说罢,跪地叩首而拜:“请先生出山相助。”
陈竹忙将他扶起,谢曰:“竹不过一村夫,唯好听琴读书,安敢受此大礼?”
花晚照不死心,道:“还请先生以天下苍生为念!岂可在此山林中碌碌无为?”
陈竹笑道:“王侯将相终不过一抔黄土,兴亡盛衰乃自然之道,人力如何能为?”
花晚照闻言,只得长叹一声,垂下眼眸,目光里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陈竹替他拨开眼睫毛上的白雪,与他又听了一会儿琴音,至于黄昏,才回到草庐中。
童子开门,接过手炉,将这几日友人来访的事一一说与陈竹听。陈竹点头答应,便转头朝花晚照苦笑:“实在是不好意思,恐怕要委屈阁下和我睡一起。”
“不委屈,不委屈,俺睡地上就是。”
“若是春夏也就罢了,这冬日万万不能睡地上。”
几番拉扯后,两人和衣而睡,一个睡床这头,一个睡床那头。
花晚照仍不死心,再三劝道:“以先生之才,若能出山,实乃百姓之大幸也。”
“鄙人志在修道,恨不能相助也。”
花晚照忽然起来,睡到陈竹那头去,掏心掏肺地讲这一路走来,遇到了多少天灾,百姓的日子过得有多难。
陈竹听了,也唉声叹气。
花晚照见他如此,以为有戏,便抓着他的手,恳求道:“先生……”
陈竹有些无法抗拒,语气也软了许多:“可是,此乃天道也。顺天者易,逆天者难,命之所在也。”
“人生在世,岂能万事万物皆委之数与命?”
陈竹听了这话,也不再言语,轻轻推开花晚照的手。
花晚照是又急又无奈,在黑暗中睁着一双水杏般的眼睛盯着他看。
陈竹闭上眼睛,呼吸却久久没有平稳下来。
次日一早,连日的风雪终于停了,院子里的雪可没膝盖,明亮的阳光洒在积雪上,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花晚照醒来时,陈竹和童子已经在外面扫了一大早积雪了。
他走出房门,看见陈竹脸上带着平和的微笑,轻轻地拨弄掉童子鬓发间的白雪,童子却捧起一手雪塞进陈竹脖颈间。
陈竹淡定自若地把雪拿出来,也不恼,脸上仍带着浅笑。
童子笑着说:“白先生说你是冷美人,是雪做的,不如改名叫陈雪吧。”
“你就天天跟着他学些混账话吧。”陈竹苦笑着摇头。
童子得意地晃晃脑袋:“这么多年了,我还不曾见先生恼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