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方才在球场上意气风发的蓝白校服高个子少年,此刻正懒洋洋地倚靠在教堂紧闭的黑色大门前。
岑西来不及多想,猛地朝他的方向奔过去,她跑得太久了,口腔里都带着丝血腥味。
距离他不过一米多的时候,岑西脚下控制不住一软。
周承诀终于舍得动了,结实有力的手臂一下将她攥住,冷冰冰地开口:“陪你一起走那人呢?就这样把你一个人扔这?”
岑西跑得太急,上气不接下气:“什么?”
周承诀睨了她两秒,没接话,只将人扶稳站好扯到身后。
“我他妈今天非得弄死你!”
黄毛很快追到跟前,满嘴脏话伸手就想从周承诀身后逮人。
然而还没碰到岑西分毫,手臂便被轻而易举掐住。
“弄死谁?”周承诀不屑地打量黄毛两眼,“回去把你们技校红黄蓝绿的都喊过来,你这样的身板,一个人弄不过我。”
“一对一我只能和你讲讲道理,省得说我欺负你。”
他几乎高出对方一个头,高大的身型衬得黄毛像个瘦猴,手上力道才稍稍加重,对方便有种骨头都要被他碾碎的错觉,忙服软:“好,好好,讲道理,你先松手。”
周承诀当他答应了,谁想才刚刚卸下力道,黄毛便忍不住要食言反打。
这一架是他自找的。
周承诀心情本就不太好,应付起来毫不费力气,轻轻松松占了上风。
不出半分钟,地上多了个哀嚎的黄毛。
“哎!那边!谁在打架!哪个班的!”
校门口忽地传来中年男人中气十足的嗓门。
这台词太过熟悉,岑西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拉起周承诀的手就跑。
后者眉梢微挑,任由她拽着跑。
盛夏骄阳透过林梢细碎地洒下一地斑驳,少年人奔跑在摇曳树影中若隐若现。
等跑出去一大段,周承诀才开口:“我们跑什么?”
“那个应该是教导主任。”岑西很有经验答。
上学的机会对她来说太过重要,她下意识便觉得不能让主任抓到。
“是,南高初高中部同校区,那主任已经训了我三年,我化成灰他都能闻出味来。”周承诀说。
“……”
岑西并未停下脚步:“不会的,他刚刚没有看见你的脸。”
“周承诀!你给我站住!跑什么跑!”身后时不时传来教导主任的叫骂声。
岑西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似是冷哼了声,半晌才沉声答:“周承诀。”
“……”
白跑了。
两人终于停下。
好在主任也没再继续追过来。
岑西一边顺着气一边问:“被主任抓到,会怎么样?”
周承诀张口就来:“乱棍打死。”
岑西:“……”
“写检讨吧。”少年仍旧面无表情,“老姚,噢,就那教导主任,最喜欢喊我写检讨。”
“三天一小写,五天一大写,跟追连载似的,凑起来能出本书了。”
“……”岑西稍稍松了口气,好在只是写检讨,她说,“我可以帮你写检讨。”
毕竟是她让他摊上这些事的。
“这么狂?”周承诀瞥她一眼,“语文考几分啊,帮我写检讨。”
“中考语文143,可以吗?”这是岑西的强项。
“巧了。”
“你也143?”
“我43。”
“?”岑西一下都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你是……不识字吗?”
“对,文、盲。”少年一字一顿。
见岑西没有任何反应,他语气又冷了几分:“你手机号多少?”
“我没手机。”
周承诀睨她一眼:“那地址?”
“啊?”
“看你记性挺差的,不是要帮我写检讨?你跑了我上哪找你去?”
“噢。”岑西正思考该怎么给他说地址,忽地想起口袋里那张打包外卖时多出来的卡片,忙递给他,“这个是我小姨开的店,我住这,你可以来店里找我。”
周承诀伸手接过卡片,低头看着上面的宣传词,随口读出来:“鱼你朝,鱼你暮,鱼你朝朝暮暮,至死不鱼烤鱼店,爱你,至死不渝,欢迎您光临。”
岑西:“……”
周承诀:“……”
夏日晚风卷着落叶,空气间安静了一瞬。
半晌,周承诀才抬眸看着她:“你们这店是做什么的?正规勾当吗?让人,不太敢光临啊。”
外卖
这场小插曲耽误了不少时间,天色渐暗,岑西想到店里应该已经开始忙了,着急要回去。
她冲周承诀说了声,对方轻点下头,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校裤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周承诀看了眼来电显示,没什么反应地把电话接起来,才刚一接通,那边就隐约传来八九岁小孩的哭喊声,他带着一丝嫌弃又无奈的表情,默默将手机拉开一大段距离,也不在意对面嚎什么,等嚎得差不多,情绪平稳了,才重新放回耳边,语气是他惯有的懒:“出息。”
一句安慰都懒得多说。
那头又开始叨叨,周承诀无所谓地从地上抄起自己的书包,下意识往旁边扫一眼。
岑西已经走了,身影消失在他反方向的拐角。
周承诀睨着那方向看了几秒钟,索性就站在原地,继续满不在意地听手机对面哭到打鸣。
岑西走了一段,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她本来就不认路,刚才又被追着瞎跑了那么多圈,连自己到底在哪都不太清楚,想找到回烤鱼店的路,基本得靠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