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女人也没多说什么。
岑西将那四百多块钱从布袋里拿出来,给小姨报了下数字。
“行,你先放收银台里,单独放在最边上那个抽屉,等空下来了我再点。”
岑西应了声“好”,直奔打包区,拎起其余几盒外卖,顶着烈阳又一次出了门。
她也不记得这一天,来来回回进进出出到底多少趟,只记得当天送完所有外卖回到店里时,已经快傍晚了。
南嘉的傍晚,耀眼的日头仍旧不辞辛劳地烤着大地。
岑西去后厨隔间用冷水扑了几把脸,拖着略显疲惫的身体回了天台。
她也不知为什么,平常鲜少主动碰手机的人,今天总时不时要拿出来在手心握一握。
哪怕什么消息都不看,就这么捏在手里,感受那机身冰凉的温度透过掌心,都觉得莫名能多一些安慰。
解开屏幕的一瞬间,弹出了一大堆消息提示。
小群里,李佳舒江乔她们聊得正起劲。
俩人还给她转发了一大堆各平台上刷到的搞笑视频和段子。
最上头最新的消息是周承诀发来的。
zcj:【在店里?】
岑西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头像出了会儿神,半晌才回他:【没有,在外面送外卖。】
周承诀那边几乎是秒回:【行吧,本来打算去吃点,想想懒得出门了,反正也饿不死。】
岑西将仍旧火辣辣刺痛的脸颊,贴在冰凉铁艺的上下床支架边,试图缓解一点不适:【你想吃什么?我可以帮你跟小姨点一下,做好了给你送过去。】
周承诀偏头看了下窗外滚烫的烈阳:【不用了,想吃我自己会过去。】
岑西没再回。
几秒后,手机又震了震。
zcj:【你什么时候回店里?】
岑西蹲在铁架床边,无神又无力地靠着:【可能,还要一会儿吧,怎么了?】
zcj:【那你一会儿到店里了和我说一声,我过去吃点。】
岑西想起他的胃似乎不太好,忙回他:【你要是饿了,最好现在就来吃点。】
zcj:【那不行,你不在,天台上就我一个人,我这胆子你是知道的,一个人可能会害怕得难以下咽。】
岑西:【好。】
周承诀不自觉拧了拧眉头,虽然岑西每句话都是用文字发送过来的,语气和平时也没什么太大差别。
可他总觉得这姑娘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周承诀想了想,又发了条消息:【我今天试图写语文卷子,努力了三小时,除开作文不谈,比摸底考还少了五分。】
zcj:【岑老师,怎么办?】
岑西忍不住弯了下唇,颓丧的情绪莫名消减了几分,性子也稍稍活跃回来一些:【你怎么还能有退步空间呀?】
zcj:【可能还是缺乏岑老师震慑了。】
岑西:【……】
zcj:【我还差三份语文卷子没搞,搞不完娜姐估计要叫家长了。】
zcj:【岑老师,晚上要不要过来望江救我一下。】
zcj:【空调水果饮料零食管够,沙发随你睡。】
岑西:【明天不就到补课时间了。】
zcj:【退步了五分,这足以看出问题的严重性,今晚不写卷子我都睡不着觉。】
理想
岑西最后还是回了他一句好。
其实若是放在平时, 周承诀向她提出额外多抽点时间替他辅导,她一定二话不说直接答应下来。
她并不非像她父亲口中所说的那样,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恰恰相反, 谁对她好, 她心里像明镜似的,只要曾向她表露过一丁点善意, 她都会牢牢记在心里, 碰上自己力所能及可以帮到对方的时候,必会加倍报答回去。
周承诀和江妈妈对她的同情与关照太过明显, 哪怕两人演得再逼真,多少也会留下痕迹, 她不是傻子, 不可能看不出来也不可能感受不到。
她长这么大,还不曾体会过这么多温暖的爱,别说是替他多辅导几回语文, 哪怕是再离谱的请求,只要她做得到,一定愿意。
可偏偏恰好是今天。
她被父亲狠狠打了一巴掌, 脸颊的浮肿从上午持续到现在,迟迟不见消散。
虽然不仔细盯着看也并不一定能发现, 可她仍旧担心。
她实在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父亲这个不堪的存在。
他们知道之后, 会像从前嘉林的那些同学朋友们一样, 将她视为可怕的异类,狠狠地远离她嘲笑她欺负她, 将她从自己的圈子里永远抛弃吗?
岑西觉得他们不一样, 但她根本不敢去赌。
进入南高之后的生活,美好到让她觉得像活在个泡沫般的梦境中。
一不小心戳破, 便会重新掉入黑不见底的深渊。
她有些贪心,渴望能在梦境中待得更久一些,因而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
然而此时此刻,她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贪心一些。
她盯着手机里,和周承诀来来回回几句简短的,极为平常的对话,某种委屈和酸楚却控制不住地涌上心头。
她很想过去,哪怕只是一块看看卷子或背背课文,也能让她短暂忘记自己实际生活里,令人喘不过气的一地鸡毛。
纠结片刻,贪心还是胜过理智,岑西给周承诀回了个好,顺便问他自己能不能再带点作业过去写,那头很快回了她个当然。
随后还吊儿郎当开起玩笑,说是只要她能监督他把三份语文卷子搞定,别说带点作业过去写,就是想直接搬过去住望江那,他都会亲自过来替她扛行李箱。
岑西浅淡地弯了下唇角,没再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