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西本就在周承诀那待了一天,一整天没给店里帮上忙,晚上回来说什么也不敢偷懒。
前些天,小姨给店里添了台小电驴,岑西抽空也学着骑了几回,如今基本已经掌握技巧。
她动作娴熟地将外卖打包区堆积的几份烤鱼,稳稳当当放进小电驴后座的保温箱里。
保温箱容量不小,她一次能带出去的外卖都比往常多上不少。
满满装了一箱子后,岑西戴上头盔跨坐到车上,拧了拧把手,当即像阵风似的穿梭在南嘉枝繁叶茂的榕林之下。
有了小电动车,送外卖的效率都高了不少。
一整个晚上,岑西往返在南嘉的小路上不知道多少趟,然而她乐此不疲。
能够这样安稳奋斗着的日子,于她而言已经难能可贵。
一路上,她边骑着车,还边不自觉哼起白天在周承诀家听到的小曲。
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宁静地过下去,其实也就很不错了。
可大概是最近日子过得属实有些好,让她不小心忘记了,自己从小到大的运气好像一直就不太好。
夜里十点多钟,小电驴打着暖黄的灯光从池后巷一路沿着小坡往下溜。
经过天桥底的时候,路灯被遮挡了大半,光线昏暗,行人稀少。
岑西胆子不小,并不怕黑,她没选择绕更远点的光明大道走,只想快点回到店里交差洗漱再刷会儿卷子。
车子差不多快滑入小坡最底端时,黑暗中突然冲出来个人影。
那人明显是冲她来的,岑西一时不知是该紧急剎车,还是猛踩电门狠狠往下继续冲。
时间太过短暂,她根本来不及做出正确的选择。
下一秒,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小电驴闪着微弱的光,飞出两米多远,岑西重重摔在地上。
她眼睁睁看着朱邱建矮胖的身影出现在天桥下,出现在自己面前。
一口袋刚刚收回来的款项,再一次,全数被眼前中年男人收入囊中。
朱邱建往手上啐了口唾沫,粗略地点了点刚刚抢到手的现金,而后呸了一口,气急败坏地嫌弃道:“他奶奶的,你干什么吃的,就六百多块,够干什么的!”
说罢,男人将零散的一把现金全数塞进自己口袋里,随后揪起岑西质问道:“身上还有没有别的钱!”
岑西被他掐着脖颈,疼得脸颊涨血,压根吐不出半个字来。
似是察觉到这一点,朱邱建恶狠狠地将她摔回地上:“说,其他钱藏哪了!”
“没钱。”岑西咽了下口水,那种恶心的血腥味再次充斥着整个口腔。
“好啊,会藏钱了是吧?”朱邱建皱着一张可怖的脸,再次掐上岑西纤弱的脖颈,“别放他娘的屁,你在城里这么久,能搞不到钱?搞不到钱你怎么上的学?”
“你小姨一家生意搞得那么好,能没有钱?”朱邱建再次呸了口口水,“那一家子人,都他妈没良心!老子就管他们借那么两回钱,一个两个的,躲我跟躲豺狼虎豹似的!”
“说,钱都在哪!”朱邱建再次将她往身后的石墙上摔。
岑西只能庆幸今天出门戴了头盔,否则此刻脑袋不知道要被摔成什么样子,她喉咙疼得发不出太大的声响,嗓音十分微弱:“没有钱。”
朱邱建也没了继续和她纠缠的耐心,掐着她脖子威胁道:“这个月底前,给我弄到三千块钱,老子要和朋友出国做生意去,你能弄得到,我买了机票出去,你就能好好把书念完。”
男人手上加重了几分力道,岑西紧紧咬着牙强忍。
“你要是弄不到,坏了我的事,那你就等着老子每天闹到你小姨店去,闹到你们学校去,我看看哪里还敢留着你这种白眼狼丧门星,你看看你还有没有机会把学上下去!”
朱邱建卸下手上力道,岑西一下跌坐在地上。
“月底前,三千,给老子记住了!”男人放完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天桥。
岑西在地上麻木地坐了足足有二十分钟,才稍稍找回点力气,强撑着石墙站起来。
她紧了紧手心,双眼空洞,指尖却几乎要掐进掌心肉里。
女孩步伐十分缓慢地挪回小电驴旁,一下又一下,尝试了多次,才重新将车子启动。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店里的。
只记得一路上,晚风不停从脸颊呼啸而过,明明该带着舒爽的凉意,却止不住地让人生起疼痛。
三千,她上哪里去找三千。
把她整个人拆开来卖了都不值三千。
女孩将小电驴停回原处,没有按照往常惯例带着钱款回店里交差,而是拖着疲惫的身子悄悄回了小天台。
她麻木地走回隔间里的铁架床边,面无表情地从枕头下摸出冰凉的手机。
开机的一瞬间,数不尽的消息蹦出来。
说什么的都有,然而此刻她没有半点查看的心思。
岑西握着手机,安安静静滑坐在墙角,双手环抱着曲起的腿,脑子里只剩下那遥不可及的三千块钱。
也不知坐多久,小姑娘注意力重新回到手机上。
她不太流畅地将锁屏再次解开,略过不停冒出来的消息,一直到点开网页搜索,她手上的动作才停顿了几秒。
片刻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岑西忽然在输入框中笨拙地敲下几行字。
——【今日说法】
——【刀、绳子、麻、醉、剂】
——【如何让一头成年野猪瞬间毙命】
每敲下一个字,都带着少女最后一丝绝望。
下一秒,搜索网页被忽然弹出的视频通话邀请界面遮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