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他时我总下不去手(60)
提起东方寻文,知萂慌乱着的心又多了羞怯,她理了又理自己的思绪,眼前是和东方寻文相识以来的种种。
“并没什么故事。一次雪天我遇见他,的确……的确是觉着他格外不同。后来他教我丹青,我们从丹青聊到旁的许多,我们的话也愈来愈多。可我,我问过他的,他一心只扑在科考上,似乎并未对我有别的想法。”
知萂垂下头,叹了又叹。
迟水拉近了二人的距离,摸了摸妹妹的头,亮着眸子安慰道:“无妨。我们小萂呀,未来一定能嫁一个如意郎君,过常乐无忧的一生。”
十六岁的姑娘心大,并没有为不确定的情感伤心过多,但也不十分赞许姐姐的说法,无所谓什么如意郎君,毕竟此时她想要的只不过一个他。
因而知萂不过一个点头,便没说话。
她袖子里的剑随着她的动作划下,抵到她的指尖。
原本冰冷的短剑在她袖子里待了这般久,已然变得不再刺骨,只是刀尖依旧锋利,好像只是轻轻触碰着,就能划开一道血口。
知萂咽了咽口水,她抬眸看向迟水。
她的姐姐两双眼睛都是红肿,却依然以能从她身上发出的最温柔的目光望着她,如同在看一件易碎的瓷娃娃。
谢知萂舔了舔唇,呼吸略微急促起来。她手臂上传来的沉重警示着她,必须杀了眼前人,以保自己的富贵。
迟水不知妹妹为何忽地沉默,正搜刮着该说些什么话时,屋外头传来云桃的喊声:“阿水!王爷的药好了!”
迟水即刻便撑着桌子起身回应:“马上来!”
她边往外走边回头对知萂轻声道:“小萂,我马上回来。”
门被轻掩,知萂几乎随之便呼出很重的一口气,整个腰背也弯下来。
她将手臂上的各样镯子链子拆下,踱步到窗边偷眼看屋外的迟水。
只见春日不烈的阳光铺满这整个院子,迟水的背影不难看出主人正忍耐着某样巨大的情绪。
她一点一点走到暖阳下,走向那个端着药碗的鹅黄色衣裳姑娘。她接过药碗,那姑娘搂住迟水的手臂,二人一齐往一间屋子走去。
迟水的身影和那个姑娘在一起,削减了几乎全部的孤寂隐忍。
她上扬的嘴角被太阳点缀上金光。
她们进了一间屋子,片刻后,迟水先行出门,回到自己的卧房,和知萂继续坐在一起。
迟水面上的无力褪去了很多,知萂看她看得有些呆愣,从前可没见她这个姐姐对除她和大哥哥之外的人这样开朗过。
迟水入门就瞧见了堆满桌子的首饰,无奈地苦笑道:“小萂,你带这么多笨重的玩意出来做什么?”
坐着的人没回应,只是看着她。
迟水有些奇了,今日她这妹妹着实是有些怪,这也使她不得不问出那个问题:“谢家人为何会放你出来找我?”
知萂被她问得一心虚,指尖就划破了刀尖,疼痛渗入胸腔,她张大了嘴,险些尖叫出声,反应过来后迅速合上,硬是生生咽下了自己的惊恐。
迟水愈发觉得不对,眉宇缠绕上严肃:“你跟姐姐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知萂的舌尖在唇上滚了一圈,可嘴唇依旧干涸。
她虽说撒过无数谎,可今日知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事,便还是像一个第一次扯谎的小孩,说话变得十分不利索:“谢家,谢家把我,赶出来了。”
“赶出来了?怎么还准你带走他们家那么多宝贝?”
知萂呆了呆,一时间不知如何回话。
她慌乱着,左右扫射的眼神收入了床头摆着的杯盏,她便忙说:“姐姐,我渴了,给我倒杯茶。”
尽管心怀疑惑,迟水还是立马起身去了床榻那儿,背对着知萂倒起茶水来。
时机到了,再也拖不得了。
知萂将步子走得又快又轻,眨眼间就到了迟水身后。
只见那银光一闪——
我自缢吧
只见那银光一闪——
知萂就把那柄短剑递到了迟水眼前。
迟水将茶塞到知萂手里,把那柄剑拿在手里掂量了下。
她嘴边扯开一抹嘲讽的笑:“谢家原是让你来杀我。我设想过他们拿你要挟我,设想过他们拿你做扩张的筹码,倒是没想到过有一日他们会逼你杀我。”
那年她二人才刚到谢家,迟水被囚在庄子。
谢燎琰约莫也是没想到爹娘的这般操作,偷跑来庄子上要带迟水走,可娇养出来的他又哪抵得过庄子上的大汉?因而只得作罢。
他来闹了几次后,谢家便同意了他偶尔去一次庄子找迟水。他身边常带着知萂念而他执笔写下的给迟水的信。
迟水经谢家一骗,就知谢家不简单。后又常听知萂说王氏给她各样的珠宝,教她与人攀比,当她面责罚下人而主子全无愧疚。
当时知萂不过十岁,正是容易被带偏的年纪。
迟水听了,当机立断便猜是谢家要把知萂养成一个离不开金钱权势的小姐。
离不开金钱权势,便是离不开谢家。
迟水知其用心,气得将练功场上的几个桩子打得稀烂,马上便写下长长一封信,要知萂保证如何也不会被富贵迷眼。
所幸知萂虽小,但也记得迟水几年来如何为她,对迟水言听计从,再也没敢对迟水说过王氏给了她个什么让她开心得不行。
但迟水又不敢预计若是知萂没成谢家心中所想,他们会不会直接丢弃了知萂。
于是又让知萂佯装不能失去金银,同时还得对迟水态度恶劣,而迟水则是心甘情愿为妹妹,将戏做全,才能让谢家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