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鹊啄青(244)

覃岱笑着笑着，脸皮就开始僵住了。

他呆滞的眼神逐一扫过战场上的每一张脸，最后低头，望着血水中，逐渐丢失七情六欲的自己。

他抬起手，放在自己的左边胸膛，感受到原先那里的搏动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那个一直在跳动的东西，彻底罢工。

天道新收割的傀儡，至此便算是完美生成了。

顾灼青睁大了双眼，透过覃岱，好像与天道在对视。

对方果然不负所望，用着天道的口吻对顾灼青说道，“降世者，难道只会有你一个吗？没有了你，我还会有千千万万的奴仆。而你，也只会成为我最失败的作品！”

精神力传话的特殊频道传来消息，是福迄的声音。

他说，星君，人类这边变得很奇怪。忽然之间所有人的戾气好像变得重了。明明战争都胜利了，但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好像荡然无存了。不过就是肩碰肩这种小事，也演变成了你死我活的大战。

郝夭阙让他呆在那里别动，尽量辅助人类领袖去稳住大家的情绪。而他说完这句话，从LZ-B出来的治愈者们，好像也遇到了相同问题。

别说人类，就是双椿的各个族群，包括郝夭阙自己，内心都涌现出了各种负面情绪。

这些情绪包括哀伤、焦虑、沮丧，甚至愤怒。

一瞬之间，战争带来的喜悦被冲刷了个干净。这世间仿佛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怨气。

唯一不受影响的，恐怕只有身为降世者的顾灼青。

“你看到了吧，当初你一意孤行，将世界一分为二，能有什么好结果？哪一边没有杀戮？哪一边都是战争！和平，是所有人眼里最不可能实现的幻想。既然这样，你不如听我的话，将这批现有的生物全部抹杀。然后......回归自然正统，让生命，从头开始。”

顾灼青没对准焦，恍惚间在覃岱脸上看到了不属于他自己的思想。而那些思想似海浪滚滚而来涌入他的脑海，一如天道从他降世那一刻开始，用这些无穷无尽的恶论控制住他一样。

此刻他好像忽然明白了。

天道，不是天地之间的正义之气所堆积形成的道义。

而是，

天地之间的怨愤之气，所引人通往的死门之道。

实验的答案

谁能与天道为敌？

区区灵幽族吗？

还是世间的生物？

还是那个，一向不听话的降世者。

众人纷纷抬头望去，血月早已被灰蒙蒙的天气侵蚀，原先的光亮不复存在，笼罩在大地上的，只剩下死亡的颜色。

双椿和人类世界，好像在此刻靠着股股升腾起的怨气结合在了一起。

共享带破裂，十汀海的冰重新化为了海水，LZ所有基地倒塌，个舸崖沉到了海底，两海之滨的界门消失，各个海域融为了一体。

矗立在玊璜顶端，百万年不曾动摇的一鹤楼，轰然坠落。

山川移动，板块撞击，地震、海啸、火山、洪水、泥石流、狂风暴雨，在此刻统统席卷而来。

这个世间，除了还在喘气、还茍活在这世上的人，一切都仿若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

回到大地伊始，最初的混沌。

由于地表运动，所有分开的人类和双椿族群，全都聚集到了一起。

此刻他们才发现，其实两个世界生活的生物，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顾灼青的实验结果，到今天才算是得出了答案。

世界分与不分，最终都会趋于同化。

因为自然是相同的，养育这一方的水土亦是如此。哪怕曾因为生物的进化，导致环境发生了些许改变，但是唇齿相依的两个世界，并不会因此背道而驰。

“于飞，你真的憎恶人类吗？”

袭击LZ-C居民区的覃岱大军分部领头人，此刻正被他最敬爱的徐老师进行“思想教育”。

于飞撇过脸，如今要再说些什么后悔伤感之类的话题，才会显得他可怜至极。

他干脆不闻不问，不理会，这样徐栩就会知难而退。

可萏嫫族，除了美貌之外，最出名的就是他们那股子犟脾气。

她步步紧逼，非要问个明白。

“那糟哥和老钱呢？你的同学和老师呢？也讨厌吗？”

有只手轻柔地搭在徐栩肩膀，在她回过头后，那人缓缓摇了摇头。

“可以了徐老师。当他决定这么做的时候，肯定是想透了一切，抛弃了一切，才会站在这里，与人类开战。如果您想给他找个还过得去的理由的话，可能就是我这个母亲，做得不够称职。”

于飞抬眸，转过头来，干涸起皮的嘴唇被他用力紧抿着，直到这时，他才开口说出战败以来的第一个字。

“妈......”

泪水不知怎的，突然夺眶而出。

一只粗糙的大手毫不怜惜地抹上于飞的脸。

“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自己决定去做的事，最难堪的结果就是用眼泪去追悔。”山岫放开禁锢着他肩膀的手，将镣铐重新戴在他的脚上。

而对他许久未见的小妹，两人也只是相视一笑，也算是给彼此最好的尊重了。

不问过去，不说将来。

冰龙从上空巡游了几趟回来，找到顾灼青他们时，面色并不好看。

“什么都没有，覃岱也不见了。天顶好像罩了一层布，我再往上走，心肺就不行了，好像有什么东西阻拦着我靠近。”

郝夭阙看向圣兽，自从冰下世界被摧毁后，它就一直被覃岱关押在玊璜。刚刚因为地块合并，反而令它因祸得福获得了自由。

“你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