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39)

卫玉楼是被外边的嘈杂之声给吵醒的。

他起身，随意披了件大袖，临窗而立。

不远处，正是一派灯火通明之景。

他皱了皱眉，心下正猜测着，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忽而听见窗边，似乎传来了些异样的声响。

“？”

他眨了眨眼，一眼望去。

‘是——我——’

只见那窗下，半蹲着一个穿着鸦青色圆领袍的少年。

这少年生得唇红齿白，面上，亦是一派少年稚气。

正是那应大儒的弟弟，应燕鸿。

“……应兄？”

卫玉楼张了张唇，有些呆愣。

“别发呆了快跟我走！”应燕鸿急切道：“现下宫中出了乱子，这殿外守卫松懈……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宫中出了乱子？

他皱了皱眉，心中，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罢了，那便先试一试吧。

这段时日，他被宫兰仪拘禁在这禁殿之中，也并非没有想过离开的事，只是他身体孱弱，没有法子罢了。

如今可以离开，他当然不想放弃这个宝贵的机会。

这样的时机，也许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是以，他只是略微沉吟，也没有加件厚实的衣衫，只是从那妆奁中拿了支玉簪，绾好了发，又找了枚玉扳指戴在手上。

——这玉扳指一看便价值不菲，既要离开，那么便需要银钱，留一枚玉扳指在身上，也能以防万一。

“走吧。”

应燕鸿的人品，他还是相信的，纵然许久未见，但此人这些年来的事迹，他也略有耳闻，是以，此刻这人说要帮他离开，他也相信，他能够做到。

卫玉楼于是这就跟着应燕鸿，离开了这禁殿。

一路上，他们二人的行动，顺利得不可思议，虽然也遇上了几个穿着黑甲的暗卫，但也都一一被应燕鸿给解决了。

卫玉楼有些讶异——应燕鸿的武功虽然高强，却也没到这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境地才是，可为何今日，这些暗卫却都能够被他解决？

真是奇也怪哉。

似乎是察觉到了卫玉楼的疑惑，应燕鸿摸了摸鼻子，有些赧然，“……这禁殿外的暗卫精英，听闻金銮殿那边的动乱，都前去护主去了。”

“精英都走了，只剩下些武功没那么高强的，如此，我才能这般轻易地带着你出来。”

原来如此。

卫玉楼恍然大悟。

他眉头舒展开来，弯了弯嘴角，“这一次，倒是多谢你了。”

若非应燕鸿愿意来帮助他，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囚笼呢。

“不，不谢。”

应燕鸿低下头，面上有些发红，似乎不敢直视他的笑靥。

卫玉楼莞尔一笑。

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站在那竹林中，望着他，轻声道：“此去一别，便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

宫兰仪权势滔天，麾下又有飞花司作为情报机构，他若是不能逃得远远地，想必很快，便会被此人抓回禁殿。

而他并不想做那等以色侍人的娈童之流，所以如今，他除了离京外，别无他法。

说来也是讽刺。

当初挖空心思都要来这京都，如今，却要狼狈地离京而去。

更何况，自己一直追求着的权势与地位，也始终都没有得到过。

当初十年寒窗，好不容易得了探花之位，却被赐婚于公主，受公主冷眼，更是差点为此丢掉性命。

后来离王掌权，却将他囚于禁殿之中，态度暧昧，行事恣睢。

……真是叫人唏嘘。

他站在林中，深深地遥遥地望着那巍峨古朴的宫墙，眼中，满是眷恋不舍之意。

他多想在这儿占有一席之地啊，当年日思夜想，想的都是金钱名利，多年来戴着一张温柔假面于世间行走，亦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大权在握。

只可惜，如今，都成了镜中水月。

可怜，可叹，可笑。

真是，天不遂人愿。

也罢。

他微微苦笑，闭上双眼，敛去眸中思绪。

如今已是这般局面，他又如何能奢求更多呢。

他叹了口气，眉目之间，始终萦绕着愁绪，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朝应燕鸿拱了拱手，这便一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

应燕鸿却叫住了他，而后，从林中牵来了一匹骏马，“骑马吧，这样，你也能走得更远些。”

“……多谢。”

他最后看了那巍峨宫墙一眼，而后，翻身上马。

“架！”

乘着月色，他的渐行渐远。

而他的身影，也如同淡墨入水一般，渐渐地消失在了天幕。

惊变2

乘着夜色，卫玉楼在林中纵马疾驰。

虽然不知道宫中究竟出了什么变故，但是看适才应燕鸿的模样，这次的乱子，似乎给宫兰仪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不然，这人又怎么会连他出城都发现不了呢。

不过，他却恨不得地乱子再闹大一些——只有乱子大了，宫兰仪才会没有心思来关注他。

若是被宫兰仪发现了自己的踪迹，那么，他必然讨不着什么好果子吃。

其实说起来，他亦是很疑惑。

那日，他确实是在那催情香的影响之下与那人春风一度，可是，就算是有了肌肤之亲，这人也不可能即刻便对自己那般在意啊。

若说是为了名声才将他囚于禁殿……这也说不通。

若是在意名声，当初又为何要出现在“红袖招”呢。

可若是说，在那夜之前，这人便对自己起了心思……这未免也太过荒谬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