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43)
狎昵至极,暧昧至极。
卫玉楼又惊又惧,他惊恐地摇了摇头,眼中,似乎还含着泪水——这泪珠儿欲落不落的,很是叫人怜爱。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动作太过暴烈,他松开了手,叹了口气,转而亲昵而爱怜地摸了摸他的面颊,“腿上的伤可还疼?我帮你擦擦药吧。”
而后,还不等卫玉楼拒绝,他便伸出手来,解下了他的下衫。
卫玉楼颤抖着,只是摇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羞愤欲死。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有多么地……不端庄。
面色惊惶,泪痕未干,更有一番,弱不胜衣之态。
“罢了。”
下一刻,宫兰仪不轻不重地拍了怕他的面颊,叹了口气,“你既不愿,我就不勉强了——稍后,我再唤侍从来,为你换药吧。”
卫玉楼别过头去,仍是有些颤抖。
“不过,作为交换,你也该去看看,与我作对之人的下场。”
如此,宫兰仪帮他穿好了衣衫,而后,这便勾了勾嘴角,扬声道:“来人,备轿!”
“……”
卫玉楼跟着他来到了秘狱之中。
踏过幽深的长廊,终于来到了这秘狱的尽头。
与先前耳边的一路哀嚎声不同,这秘狱的尽头,唯有一片寂静,寂静到,叫人感到心慌。
卫玉楼心下,很是不安。
而这种不安的感觉,在宫兰仪带着他进入了那间昏暗的房间时,达到了顶峰。
本能地,他不想走进去。
然而宫兰仪强拉着他,踏入了这间昏暗的屋子。
宫兰仪点燃了蜡烛,而他,也看清了此间的景象。
这儿的正中央,摆着一道半人高的瓷制水瓮。
鼻端,那浓烈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他被宫兰仪拉着,踉踉跄跄地走上前去,而后,看见了那瓮中的少年。
这个原本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被划花了半张脸,原本如星子般明亮的双眸也不见了,转而代之的,是一对黑黝黝的眼眶。
少年的四肢,亦是消失了踪迹,而他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只能发出“嘶嘶嘶”的气音。
——他的舌头,也不见了。
“应……”
卫玉楼颤抖着,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艰难地喘息着,喉咙一酸。
下一刻,他倚在墙边,不住地干呕。
“……啊。”他捂住胸口,痛苦地皱着眉头。
“卫郎?”
宫兰仪亦是皱紧了眉头,他本能地感觉有些不妙,然而,他走上前去时,却见卫玉楼缓缓地瘫倒在地上,而后痛苦地蜷缩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卫郎!”他连忙上前,抱住了这个瘦弱不堪的人,而后连忙扬声道:“快传太医!”
而后,他抱起卫玉楼,大步流星地向前,朝禁殿而去了。
…………
……
…
禁殿之中。
那纤瘦的人无知无觉地躺在榻上,面色苍白,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能失去性命。
而宫兰仪跪坐在榻边,怔怔地望着这人苍白的面容。
他那繁复华丽的衣摆委顿在地,乌黑的长发压在衣摆上,蜿蜒出一道旖旎的痕迹。
他伸出手来,轻轻地触及这人微凉的肌肤,眼中,俱是偏执之色。
重重纱帘隔开内外。
一道金线,从纱帘的这一头,一直到了纱帘的那一头。
而这金线的尽头,正是老者的手臂。
只见那纱帘外,一个须发皆白的太医手指搭在那金线上,正凝神细思。
禁殿之中,静得落针可闻。
良久。
“王爷。”这太医敛下双眸,谨慎地,斟酌着开口,“这位……贵人的身体,似乎在多年前,便落下了顽疾。”
“我知道。”他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不必说这些,你只需要告诉我,该如何治好他。”
太医沉默了片刻,良久,他跪下来,深深叩首,“王爷请恕臣无能。”
“怎么,治不好?”宫兰仪闻言,这才抬眼,看了这太医一眼,而后,他笑了,“惊悸之症而已,你身为太医令,竟束手无策?”
“还是说,你不想治?”
说到最后一句时,宫兰仪的声音,已然变得阴寒了起来。
那太医令跪在地上,只恭敬道:“并非是臣不想治。”
说完这句话后,他沉默了良久,这才开口,“贵人如今这模样,并不仅仅是因为惊悸。”
“症状的源头,是……华胥香。”
此言一落,他便深深地伏在了地上,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这华胥香,正是先前太医令,专为这贵人配制的香料。
这香有静心催眠之效,不过,这香亦有其缺点——用久了,会叫人渐渐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继而日渐沉湎于梦境之中。
这香药性很重,是以但凡来此殿中随侍的宫女内侍,皆要提前饮下解药,不然,亦会被这熏香所影响。
若无此香,那贵人惊悸之后,很快便能醒来,可这贵人已然熏了许多日的香,而这惊悸之症,则恰好加强了华胥香的药性,叫人迟迟不能醒来。
更何况,这贵人身体本就孱弱……压根就受不住如此重的药性。
是以,若要这人醒来,那么,便必定要停了这华胥香。
可这香当初是宫兰仪执意要用在贵人身上的,他一个小小的太医令,实在是不敢置喙这离王的决定。
“……”
宫兰仪沉默了。
良久,他抬起眼来。
重重珠帘挡住了他的面容,叫人完全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撤掉这华胥香,他便能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