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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颂(215)

“离儿,大秦不缺绝世将星,缺的是能将背叛与威胁抵御在宫门之外的上卿。”

祖父轻轻一叹,声音仍在继续,“陛下半生经历背叛无数,兄弟反目,母子离心,夫妻背刺,臣下异心,来自最亲近最信任之人的背叛从未停歇。”

“但自那日之后,蒙毅再不哭闹着去上战场,而是留守咸阳,护卫陛下左右,自此,陛下再不曾被辜负背叛。”

时隔多年,王离依旧能想起祖父说话时的语气与沉重,那是血淋漓的往事,让见惯战场厮杀的祖父都忍住摇头叹息,更让比他更桀骜不驯的蒙毅迅速成长,成为如今权倾天下的上卿,与陛下出则参乘,入则御前。

自蒙毅守在陛下身边,陛下再无亲近之人背叛,所有心怀二心的人,念头刚刚冒出,便被蒙毅掐灭在萌芽,他的成长那么迅速又那么效果拔群,只是成长的代价太过沉重。

蒙毅成长的代价是失去与背叛,那么十一呢?

——她失去了什么?

王离心头一颤,视线落在鹤华身上,一寸一寸在她脸上打转。

这目光审视意味十足,但更多的是悲恸,鹤华眼皮抬了抬,心里有些触动,可她与蒙毅一样,都不是将自己的软弱暴露在别人视线之下的人,更不会为失去的东西伤春感秋,没必要,更没任何意义。

她该做的是把握当下,让自己永不再失去,于是她迎着王离目光笑了笑,声音温和,“王离,坐下。”

王离呼吸一窒,如被人扼住脖颈。

明明火气极大,随时要爆发,鹤华的话更是在火头上浇了一盆油,让火势越来越旺,顷刻间便能将他吞噬,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他却诡异沉默了,他静静看着言笑晏晏的公主,喘着粗气,不再去挣扎。

刘季极会看人脸色,立刻松开王离的腰,见刘季松手,夏侯婴樊哙跟着松开。

王离恢复自由。

恢复自由的王离没有再往殿外走,而是回到殿内,长腿一跨,坐在鹤华面前,案几上不知谁倒的茶水,他抬手端起来,胡乱全部饮下。

茶水放了半日,微微有些凉,凉茶直入肺腑,他却觉得越发烦躁,抬眉瞧着仅有一张案几之隔的鹤华,极为不耐开了口,“十一,我不喜欢你这样。”

“你是公主,你什么都不必怕。”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你没必要怕。”

王离重复着自己的话,眼睛看着鹤华,那张脸有尚未褪去的婴儿肥,乌湛湛的眼睛映着他的脸,暴躁得如同被激怒的兽,他视线微微一顿,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鹤华挑了下眉,“谁说我怕了?”

“是因为蒙毅?”

顿了顿,王离没有接鹤华的话,而是臭着脸开口,“因为他要去北疆修直道?”

章邯眼皮微跳,手里的松子放在匣子里。

王离瞧着鹤华的眼,十分不屑,“他整日管东管西,让你连点心都吃不到,他有什么好的?能比得上我吗?”

“恩,你最好。”

鹤华随口答着话。

吕雉一言难尽。

这是好不好的问题吗?

他们这群人绑在一块,也没有蒙毅在朝堂的影响大,蒙毅若去了北疆,便意味着公主再无退路,无人再为公主善后。

鹤华的回答太敷衍,王离眉峰又往下面压了压,整个人凌厉得像是出鞘的剑,可说出来的话还是向鹤华服了软,“你若是舍不得他,我便去求陛下,让我去北疆,把他换回来。”

鹤华呼吸一顿。

章邯眼皮陡然一跳,“少将军,今日我们聚在一起是为了吕雉的治粟内史之位,不是为了蒙上卿去不去北疆。”

“蒙上卿虽能力出众,又得陛下宠信,但他毕竟太过年轻,这个时候拜相终究不能服众,陛下将他派到北疆,是为了历练他,待他回来,他便是无可争议的大秦丞相。”

“怎么,少将军与蒙上卿的恩怨已深到这种程度?”

章邯斜睥王离,“打着公主的幌子也要阻止蒙上卿封侯拜相?”

“我才没有那个意思!”

王离无比烦躁,“我是想——”

“好了,我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鹤华打断王离的话,“我们先解决雉姐姐的事情,至于其他事,则无足轻重,不必理会。”

“无足轻重?”

“不必理会?”

嬴政眼睛瞧着蒙毅,声音慢悠悠,“十一当真是这样说的?”

斥卫躬身回话,“千真万确。”

嬴政啧了一声,“想不到十一也有这般绝情决绝的一面。”

“陛下,您不必这般试探臣。”

蒙毅哭笑不得,“臣去意已定,绝不更改。”

嬴政轻嗤一笑,“既如此,那便去吧。”

小寺人捧上蒙毅早就递下来但被嬴政压下来的奏折。

嬴政拿起朱色御笔,在奏折上写着自己的批语,“早去早回。”

“咸阳若是离了你,怕是要出乱子。”

“陛下,臣若离去,陛下可提拔章邯为九卿之一,让他做负责宫门禁卫的卫尉。”

蒙毅道,“此人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且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有他坐镇咸阳,咸阳乱不起来。”

嬴政笔尖微顿,慢慢抬起头。

“蒙毅。”

帝王声色微沉,“你以为朕是十一,会由着你的性子胡来?”

“三年。”

“朕给你三年时间,你若不回,朕便亲至北疆,将你抓回来。”

次日,早朝。

吕雉为治粟内史的事情在章台殿一连吵了数日,今日的早朝不过是重复昨日的早朝,两方势力针尖对麦芒,继续在章台殿里你来我往花样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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