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又变成眼眶上还挂着眼珠的外公,他越笑越诡异,拄着拐杖越走越近,口口声声都是埋怨之语:“为什么不早回来一分钟,早一分钟你就可以接住我,你还是不是我亲外孙!”声音尖锐埋怨,如电波攻击人时带给人的的刺痛。
他几乎要疯了,不,他已经疯了。
手指动了动,伸手触向那片血红色的阴影。
“哥——!!!”
一阵黑色的眩晕,伊星洲再度沉入寂静。
温浠惊疑不定的被护在身边,平复自己的呼吸。
楚迹时不时用指腹抚摸她的脖颈,确认上面没能留下伊星洲的掐痕,他脸色铁青,“他是个疯子!你们让浠浠来照顾一个疯子!!”
温浠显然被吓哭了,一个劲的抓着楚迹的臂弯。
“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楚迹的怒火盛大,不可被熄灭。
说话的声音此起彼伏,尽管伊岁和汪幸之如何解释伊星洲不会伤害别人,只会伤害自己,楚迹都不相信。
温浠躲在楚迹的怀中,通过他的肩膀的缝隙看躺着的伊星洲,他被打了一针镇定剂,已经陷入了昏迷。伊岁说的其实不错,伊星洲不会伤害别人,刚才他伸手过来并不是为了要掐她,那更像是一个想要索取怀抱的姿势。
温浠不介意楚迹的误会,因为她照顾伊星洲三个月是切实的,不收取点回报怎么能行?
伊岁努力的挡在病床前,才没有让楚迹冒犯到还昏迷着的伊星洲,而汪幸之手忙脚乱的叫保镖进来。
一直嚣张跋扈的伊岁,也会低头道歉,“对不起,我哥哥真的不会伤害浠浠,你误会了,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吧。”她艰难地低头认错,眼眶红红,忍着泪水。
“他只是——”
“只是昏迷时间太长了,过了要吃药的时间,有点没能控制好自己。”
“楚迹……”
楚迹对此感到震撼,他盯着伊岁看,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什么端倪,可惜什么也没看出来。
伊岁何时道过歉?她生来骄傲,天生的公主命,从无有人敢违逆她,稍有看不顺眼人都要承受她的怒火,捧着她的人要仰她鼻息度日。
楚迹讨厌伊岁,就讨厌在这里,他脾气虽然不好,可并不会迁怒无辜的人。
可现在?不可一世的伊岁在哀求他?
衣服被人扯了扯,楚迹回神。
是温浠,温浠扯他衣服摇头,“伊星洲确实没有伤害过我,岁岁说的是真的。”
“你还在替他说话!”楚迹简直不能理解,他知道温浠善良到有些软弱,所以,他对温浠总是有着无边的保护欲,生怕自己一眼没有看到温浠就会被欺负。
温浠犹豫片刻,看向病床上的伊星洲,“他没有伤害我,我觉得……他可能想念他外公了。”
听了这话,楚迹不解的愣住,而伊岁的泪水喷涌而出,汪幸之猛地捂住嘴巴。
温浠软弱吗?汪幸之觉得不,只觉得她说着话的时候,窗外的光线沐浴在她的周身,她竟是如此的耀眼。温柔又担忧,试图为伊星洲辩解着,天使也不过如此了,她怎能在受到了惊吓之后还可以为别人着想?
温浠
谎言要虚中有实, 实中有虚才算真。
温浠一边捂着脖子面色惨白畏惧害怕,一边又抵抗着这些情绪尽力温柔的为伊星洲‘开脱’。有这幅模样在前,即便她说的‘他想念他外公了’是天大的实话, 也没人会信。
温浠刚才靠近病床时, 伊星洲将醒未醒,眼皮半阖试图睁开。他大概不知道面前的是温浠,又或者根本就不知道眼前有个人?
温浠贴近过去想听他说了什么,精准捕捉到他唇部微动的那句‘外公’。
她说实话了, 天大的实话。
伊星洲的确想念他外公了。
他外公死前的那副模样,按理说挺吓人的, 伊星洲如果昏迷中看到的是那副样子, 他也敢伸手去拥抱吗?
或许, 这就是难以捕捉、费心费力才能够拥有亲情吧?
于伊星洲而言,可望而不可求, 他终其一生,都在求得家庭和睦。
爸爸、妈妈、外公、妹妹。
然而, 爸爸将他抛弃、妈妈陷入泥潭自顾不暇、妹妹不是亲生的。
原剧情中有这个细节,伊岁的身世曝光之后, 书本中是这样写的, 说伊星洲和季倾然在争夺伊家的继承权, 无暇顾及伊岁,害的她深陷校园冷热暴力,吃尽了苦头, 险些丧命,终日活在慌慌的畏惧之中。
乍一看, 这话没什么毛病,剧情也没展开细致的描述。
可目前已知, 伊星洲对伊家的权柄并无兴趣,他甚至有自己的事业,在伊氏集团只是挂了个股东名字而已。合理推测他跟季倾然的争夺只是为了锻炼这个半路归来的亲弟弟,那么既然他没有用尽全力,又怎么会看不见伊岁的苦难?
唯一的理由,伊星洲放弃了伊岁。
伊星洲对家庭的执念几近偏执,所以他才会没有丝毫底线的偏爱伊岁,可一旦伊岁没有了伊家的血脉,对伊星洲来说她就只是个陌生人,他又凭什么庇佑一个陌生人?
伊星洲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像极了一位只按规则行事的怪物。
他没有感情,也不懂感情,他只跟随自己的执念行走。
他认为家人就是拥有相同的血缘,至于毫无血缘的人之间也会有亲情存在吗?
他不懂——
所以他的目光不再为伊岁而流转。
被家人抛弃并可怕,被家人遗忘才是最可怜的。
伊岁为什么性情有这样大的转变,从嚣张跋扈变得温顺静谧,或许她自己也看透了这一点吧。可她仍旧还爱着妈妈,爱着哥哥,选择嫁给季倾然……一定不是因为爱情,而是渴望和家人再度成为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