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岁呼吸一窒,手用力的捏住楼梯扶手,眩晕感袭来,可心里的痛苦强迫她保持清醒。
虽然猜到了伊星洲是怎么想的,可他将这句话说出来,实在伤人。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音。
伊岁勉强维持神志,往下看去。
伊星洲的脸偏向一边,一个明显巴掌印出现在他的脸上,他大约是有些错愕,好半天才回过头看向她。
“我也不是你妹妹。”温浠头一次用这样冷的眼神看他,“亲情之说,只在人心。我没有你这样冷血的哥哥,也绝不会认你作哥哥。”
伊星洲试着理解温浠话里的意思,下一秒脸色铁青。
“浠浠——”汪幸之拦着温浠,“你哥哥他生病了,他不是故意的,你别这样对他!”
“妈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不是他的妈妈,他会怎么样对你?为什么你要放纵他的这种思想?是因为没有痛在自己的身上吗?”温浠猛地回头看向汪幸之。
汪幸之脸色骤然苍白下来,“我——”
“他不懂,他不会,你要教他啊!”温浠拔高声音,“幸福的一家是需要经营的,这样扭曲面目全非的家,真的会幸福吗?伊星洲会越来越病态,岁岁会受伤,你的孩子无法正常生活,难道你就愿意看到这样的家人吗?”
“你们经历的的确痛彻心扉,要互相舔舐伤口,要互相依偎,可也要互相反省,更加积极的面对生活,不要一味的沉浸在过去的苦难之中。”
“妈妈,你是妈妈,你是妈妈啊!”温浠的眼泪顺着面颊流淌下来,这一刻她的眼神是这样的有力量,仿佛在说,如果你都懦弱逃避,你的孩子们要该怎么办呢。
汪幸之反复的喃喃着‘对不起’这三个字,可说来说去,她的爸爸被自己的丈夫气的出意外去世,丈夫放弃了自己和他爱的结晶,她的儿子杀了他的爸爸,她一度无法面对这个世界,想跳楼一了百了,重度抑郁无法自拔。
伊星洲小小年纪替她扛起这个家,一家三口,她和伊星洲都将这个残缺弥补给年幼的伊岁,以至于伊岁活得张扬跋扈,不分是非。
汪幸之眼泪一直流着,她看向伊星洲,“儿子,岁岁是你的妹妹,不要这样对她。浠浠说得对,我们都要对这一切负责,去吧,以后好好教导她。”
“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可从前的十几年你们抱着互相取暖的感情不是假的,还在你心里对吗?”
伊星洲的表情一片空白,说是空白,不如说是无表情,但不是冷漠。
他有些孩童般的迷惘,这种神情出现在一个成年男性的脸上很违和。
“如果你不能理解妈妈说的话,那你就记着,岁岁的错误是你纵容出来的,你需要对这一切负责。”
负责、责任,这两个词很好理解,伊星洲沉默了下来,半晌后他抬起头,伊岁竟然正好立在那里。
正如刚才温浠放的狠话,说她永远不会认他作哥哥,他不能接受这样的话从温浠嘴里说出来,这是一种忤逆和反叛,是他不能理解的。
不会认他作哥哥,就能改变他是她哥哥的事实吗?显然不能。
可这样的狠话意义到底在哪里?是为了让人伤心吗?
他那双黑的深不见底的眼眸翻滚着别样的情绪,就这样看着伊岁,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伊岁还没长大,小小的身子站在扶手边,个头还没扶手高,她穿过扶手的柱子往下看他,甜甜的叫他哥哥。
——一转眼,她都长得这么大了。
“……”伊星洲动了动嘴唇,耐心的看着伊岁。
温浠就打算说这一次得了,既然要加入这个家,那就稍微改变一下这个家,否则到时候为难的也是她自己。在她看来,家人有天生的,也有后天选择的。
任何感情都是经营出来的,正如温浠的朋友、恋人都是她精挑细选的,她妥善经营,就会收获果实,她从来不相信空穴来风的缘分,那太虚无缥缈。
而她,在经营任何关系时,都会投注一定的感情,如果她全用虚情假意对待别人,那别人又怎么会真心对她?
这样,在她选择抛开或者不抛开这些关系的时候才能无愧于心,她也付出了真心的,怎么就不能随心所欲的选择呢?
当然可以!
这是温浠的经营之道。
这令她安心。
温浠
伊星洲到底打算怎么负责、教导伊岁, 温浠不得而知,随着伊岁的伤势好转,她选择回到了洛斯弗念书。
早上出门前, 汪幸之还在担心:“岁岁, 要不妈妈给你办理转校,你去公办高中念书也安全一些,遇到事情告诉老师还是管用的。”
“不用了。”伊岁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犹豫,“我可以的。”说罢, 她回头朝汪幸之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温浠在这一刻才切实的意识到,无论是剧情里还是现在, 回到洛斯弗念书都是伊岁自己做的选择。
而她, 从不干预别人的选择。
在车上背着书, 半小时的功夫抵达了军区医院。
郁里正在换药,还没推门就听到他跟护士相谈甚欢的声音, 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逗得护士小姐一直在笑,罢了提出想合照一张。
郁里拒绝了, “我没有在工作,合照还是算了。”
原本看郁里温和有礼貌, 进退得宜, 风趣幽默又亲近人, 还以为不会拒绝她的请求。
他的这个回答让护士小姐有些反应不及,“为什么?”
郁里好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过了两秒才奇怪地说, “休息时间,我想做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