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浠脸上浮现几分笑,她说:“还是要做好准备,”一转话锋,“吃早餐吧,你肯定没吃。”
许肯也不跟温浠见外,主要是郁里做饭的样子实在引起了她的注意。
郁里安静听着这俩人说话,瞥了一眼那双手套,旁边防尘套里装的应该是温浠这次出差要穿的衣服,看一眼他就认得出是W家的知名品牌,低调奢华又端庄。
郁里想起了很小时候他跟他母亲徐春骊女士相处时,她也是这样,匆匆忙忙、忙忙碌碌,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太顾得上他。
温浠不一样,她好像一直都很平和,有条不紊的。
可她现在的模样有点跟徐春骊重合了起来,这让他想起来的,只有无数次被留在原地的他和只剩背影的徐春骊。
他不喜欢这样的她。
离开前,温浠眉眼弯弯亲亲他的脸庞,“工作加油,小鱼!”
郁里点头,“你也是,注意安全,落地给我发消息。”
温浠答应了,开门、关门,房子里只剩下了郁里。
不知道是怀着什么心情,郁里给徐春骊拨打了一通电话,等他回神,耳边是徐春骊骂人的声音:“唐予礼,你是不是精神有点问题?墙上没表就把自己挂上去!”
“……”郁里问,“妈,您现在退休的生活过得怎么样?”
“在接受采访吗?哎呀,我刚才有点起床气,儿子,退休的日子当然好啊,吃好睡好每天都能跟宝贝儿子贴贴。”
“……没记者。”真虚伪啊您,变脸这么快。
那边寂静了好几秒。
“咋了,浠浠不要你了?”
“……我挂了,您继续睡吧。”郁里作势要挂电话。
“哎哎,你问吧,我说。”电话里传来挽留,窸窸窣窣的,大概是徐春骊坐了起来。
话到了嘴巴郁里反而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沉默了足足有三四分钟,而徐春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没急,耐心的等着他说话。
“妈,从前,你工作总是那么忙,到底有没有注意到在你身后的我?”
徐春骊没想到他要问的是这个,她先是笑了一声,这道笑声充满了诧异,“我料想你会因此怨我,但你一直很懂事,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埋怨,所有情绪都藏进心里。”
她问:“所以呢?儿子,你希望我是一个全职妈妈吗?”
郁里有些郁色,“没有,可是你先是一个妈妈,然后——”
郁里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我先是一个人,儿子,我先是一个人。”
郁里的话被迫吞了回去,他愣住。
徐春骊笑,“你期望我是一个事事为了家庭、为了丈夫、为了儿子做出让步的家庭主妇?那不好意思,我要忙的事情有很多很多,赚钱,工作,享受生活,我的生命不只有你们。”
“我爸也有工作,我爷爷也有工作,大家也都有工作。可你永远将工作放在第一位,好像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拦你、影响你。”这一句话郁里几乎是以倾泻情绪一般急速说出来,这话与其说是在质问徐春骊,不如说是在借机说温浠,毕竟从前无论怎么忙碌,徐春骊其实也并没有无情到这个地步。
徐春骊听了这些话也没有动怒,反而笑的更盛,她用一种意味悠远又满怀深意的话娓娓道来,“予礼,我现在要告诉你,这个世界对我们女人太不公平了,你是我的儿子,我不会气你说这些话。”
“如果是爸爸整天忙工作,没时间陪你吃一顿饭,你会为此怨恨吗?你不会,你会为爸爸感到自豪,爸爸辛苦养家,有着莫大的光荣和辛劳。只不过是因为我是个女人,你对我抱着太多高要求,你认为妈妈就应该是以家庭为重,这一点也不能怪你,毕竟大环境如此,千百年来的传统也是如此。”
“可现在我告诉你,我是女人的前提,是我是个人!我拥有独立的人格,我也可以走在追求自我的道路上,在成为妈妈之前我是我自己,我是徐春骊,是不被任何人束缚的徐春骊,我的事业就是我的孩子,我在你身上投注多少精力,我就会在它身上投注更多的精力!我花费巨大的时间和精力去经营的事业和未来,从来不是为了让别人铭记我只是一个妈妈而已!”
“孩子随便任何一个人都能生,可我的事业只此一个!”
“你不能阻拦我闪闪发光,正因为我也祝愿你熠熠生辉!你的生命属于你自己,我的生命属于我自己,你不必对我抱有期待,更不必想要满足我的期待。”
“爱,是成全,是尊重,如果你只考虑自己,那你过于自私,你抓不住这样的爱情、这样的女人,你会被淘汰,被放弃!”
这话振耳发聩,郁里陷入长久的呆愣和沉默之中。
最后的一句话,徐春骊直指他和伊温浠。
地平线跃出太阳,红橙橙的、金灿灿的。
温浠登机,根据登机牌的信息找到座位,靠窗坐着一个男人,一身漆黑的颜色,发丝被冷气吹得浮动,他转过脸庞来。
远山浓雾一般的眉略略扬起,冷漠的神情触及她的神情便冰山融,灿若烈阳。
他咧开嘴角欣然笑,跟他当年躺在病床上冲她骄矜端方的含蓄抿唇笑着时一样。
漆黑眼瞳投影出温浠的差异,他用一种陌生又熟悉的眼神看她。
正如她拿到了第一名,他亦是满心骄傲,对她能盛放光芒而感到骄傲。
他说,“好久不见。”
温浠稍显怔愣,旋即微笑,“好久不见,楚迹。”
温浠
坐下后空姐身穿制服过来, 一一温柔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对方柔润动听的嗓音如水一般平铺过每一排坐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