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仅想让他们分手, 你更想让楚迹死啊,死了就永绝后患了是吧?”
郁里的呼吸急促加重, 所有事情失去掌控的感觉就像是流沙逝于掌心,他拼命的想要握紧手心却无济于事。
巨大的惶恐将他整个湮灭、吞没。
“不——”
他回头的速度像是要基于求证什么,漂亮出色的眼瞳深处尽是希冀和慌乱。
被他奉若神明的女人一动不动。
落日了,太阳完全落下,夜幕自地球的另一端上线,暗蓝色的光线暗沉却又透彻,风萧萧心乱沉,她巍然不动,唯有发丝被吹拂着,唇瓣的弧度趋近于平缓,眼角的泪痣黯淡无光。
那双对待他总是温柔动人的眼眸,此刻失去了所有神色。
她甚至都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动,看起来平静无波、寂静无声。
这样的她,是从未有过的陌生和令人恐惧。
“是真的吗?郁里。”
她缓慢张嘴,柔软的口腔吐出平淡却又夹杂几分疑惑的话语。
这一刻,所有的未尽之语悉数被扼在喉间,郁里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
·
监狱其实跟大众印象中的没什么很大的相似处。
季倾然在这里呆了快一年,人麻木,监狱的餐食并没有油水和营养,且不怎么能每天见阳光,所以大部分人皮肤会变苍白,每天除了睡觉和工作之外,最多的时间就是根据规定的坐席跟其他狱友排排坐好看每天晚上的新闻联播,偶尔会放一些励志题材的电视剧,坐的要端正。
像他这种重刑犯,还有精神类疾病,是不被允许在大通铺里睡觉的,他睡在走廊里,走廊外还有值班监视的狱警。
不久前,他故意惹怒以为体格大的男人,搏斗间咬掉了他的一只耳朵,被打的半死。
真遗憾,居然不是真的死。
“98653,有人探视。”
98653是季倾然的狱号,这声音传来的时候,他正在因为寻衅滋事被惩罚。
错愕弥漫上心头,以至于他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像他这样级别的罪犯,通常来说探视是很难的,要通过层层审批。况且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关心他、想要探视他了。
手铐、脚铐统一佩戴好,听着自己慢吞吞走路时发出的铁链在地板上摩擦发出的声音,季倾然难得出神片刻,这声音真熟悉,也真怀念…
小时候,他也经常被季如海用这样粗大的铁链拴着,第一次被关押进地窖里时,他惊恐欲死,地窖门口的隧道边全是他那双小手挣扎的抓痕,他总觉得地下那具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动,会吃了他。
白色铁门被打开,他跟在狱警的身后,随着最后一道门被拉开,厚重玻璃墙对面的人显现于眼前。
黑白两色的运动式校服,是一高的校服。
没化妆,头发被扎成高马尾,眼角的痣看起来青涩稚嫩。
刀子入心一般的钝痛,季倾然止住了脚步,他顿立在门口,遥遥的跟她隔着一层个玻璃墙对视。
真是她啊,刚才在路上就有所猜测了。
他想见她,霍焱当真替他传达了,而她也同意了。
恍若隔世,尤其是这样的她。
她率先拿起电话筒。
季倾然勉强控制自己许久才终于能迈动一只脚,透过玻璃墙,他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曾经他的皮囊很不错,是他引以为傲却又为之不齿的东西,偶尔能从她眼里看到她对自己容貌的夸赞和失神,便可以令他为止心头滚热又干涩一阵。
可现在,这份美貌如灰烬一般灰飞烟灭,他很少照镜子,也是因为不愿面对。
收敛起目光,他尽量让自己不在意此刻的他在温浠眼中的模样。
滞涩的拿起话筒靠近耳畔,季倾然想了好久的开场白,因为今天的特殊改变了,“生日快乐。”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
温浠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季倾然的眼睛。
“今天,你满二十岁了,温浠。”
她终于愿意开口,“你也是。”
“好漫长的二十年。”季倾然恍惚一瞬,声音也如在寒风中传出的一样,若隐若现,断断续续,“好漫长的二十年啊。”
这一刻,他的疲惫具现化,他完全不像个刚满二十多的年轻人,苍老了许多。
“生日快乐。”温浠说道。
相较于季倾然疲惫却又真心的祝福,温浠的这句话冷淡又阴阳怪气,仿佛含杂着十足的攻击力,毕竟有一句话说得好: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这话对季倾然来说,并不是祝福,而是恶毒的攻击了。
“谢谢。”季倾然的嘴唇动了半晌,竟然吐露出一句彻然的回应,“生日快乐这句话,我只听过两句,都是出自你口。”
从小到大,他的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被篆刻进骨子里,几乎在每一年的这一天他都会被季如海毒打,遭受一阵非人的待遇,季如海不会伤害他的脸,毕竟穿上衣服什么伤痕都能遮得住,但是脸不行。
也是因此,季倾然厌恶过生日,小时候他提到生日这两个字就恐惧,长大后虽然不太恐惧,但取而代之的是厌恶。
因为他母亲是难产而死,村里的村民能察觉到季如海对季倾然的痛恨和厌恶,所以也从不在明面上给他过生日,不牵连他更惨已经是大家的好心和同情。
“那天,你带着一个蛋糕闯进了我家的家门,外面的阳光很灿烂…照在你的脸上。”
季倾然的叙述停顿而回避,描述的也南辕北辙,那天明明是一个阴天,哪里来的灿烂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