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马夫人请上座(138)
城墙上,浔阳公主向下斜睨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转身隐入暗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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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知许跟着山贼行了好几日,邹晃倒是很守信用,一直以礼相待,晚上宿于破庙或者旧屋时,也尽量开辟出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来给她休憩,还会拿皮袄给她保暖。
中途有几人,总想往她身边凑,都被邹晃打发了,还有看不出轻重的,被邹晃踹了几脚,也都老实了。
不过到底是跟一群男人相处,她始终提高警惕,不敢睡得太死,几日下来,头昏脑胀,精神渐渐萎靡。
邹晃也看出端倪,见劝慰不成,只能时不时地讲些笑话开解她。
只是笑话实在太冷,乐知许也没什么心情笑,但隐隐能感觉出,邹晃和其他山贼不大一样。
“天黑之前,我们就能赶到了。”侏儒一边撕着烤熟的野味,一边道。
邹晃饮一口酒,目光斜睨乐知许。
她假装没听到,继续捧着手里的野鸡大口撕咬。
(注意:吃野味是非常错误的行为,这里时代不同,剧情需要,小朋友们切勿模仿!)
他们只是将抓到的猎物烤熟,并没有盐之类的东西来调味,有时还处理得不大干净,腥味浓重,她一开始是吃不惯的。
可她强迫自己吃下去。
只有这样,一旦有机会,她才有力气跑。
道理是这样没错,可他们东拐西绕、翻山越岭的,走的不是山路就是树林,她早就分不清方向了。
再加上瘟疫的关系,这一路上,连半个人影都没瞧见,即便是她能跑出去,能不能活着回到庄子,也是个问题。
还有那个侏儒,似乎是诚心跟她作对一样,每次在大家都放松警惕的时候,都要死死盯住她,怎么支也支不走。
还有次,她假装不经意将手帕丢在地上,也是被侏儒拾了起来。
等到了山贼头头的地盘,估计看守会更多,到时候再想逃,更是难上加难了。
想到这,她轻叹了口气,肩膀也塌了下去。
几乎是同时,邹晃也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
吃饱了,独眼拍拍侏儒的肩,朝一旁努努嘴,示意一起去解手。
其余人也都抓紧时间,找地方小憩。
“邹大人。”她轻声唤。
“我不是什么大人,叫我名字就好。”邹晃拿树枝拨弄着篝火。
“我能问问,这卢王,是什么人么?”
邹晃手上一顿,转头看她。
“死也总要死个明白吧。”她垂下眼帘,吸了吸鼻子。
“他不会要你死。”邹晃摇头道,“他看到你,欣喜还来不及。”
乐知许不明白,“我与他素不相识,为何看到我会欣喜?”
邹晃想着,都已经到了这,告诉她也无妨,徐徐开口道:“卢王乃是游侠之首,母亲被荆州太守卫赢手下殴打致死,因看不惯那些贪官污吏无所作为,便聚集了一帮志趣相投的兄弟,做了‘侠盗’,劫富济贫,将抢来的财物分发给苦难的村民。他的做法,很快便得到百姓交口称赞,投奔他的人,也越来越多,我也是那时候,开始跟着他的。”
乐知许听了,心底燃起一丝希望。
能劫富济贫的人,必然心怀大义,应该也做不出强抢民女的事来吧?
“他尝到了权利的滋味,便欲罢不能。有些人,打着他的旗号,在外面奸杀掳掠什么都做,只要回来毕恭毕敬称他一声卢王,再献上财物和女人,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事不出门,坏事可一夜便传了千里,很快,长安便派了程大将军来剿匪,将我们打了个落花流水,不得已,我们便开始兵分几路,四处逃窜。”
“不过也多亏了那次,我们没有大规模聚集在一处,又都藏在山里,阴差阳错躲过了这场瘟疫。但我们口粮毕竟有限,得知山下村民都北上去了长安,我们便去村子里搜刮能用之物,成了名副其实的山贼。”
说到这,邹晃叹了口气。
乐知许心凉了半截。
她仿佛能看到自己心底那颤抖的小火花,被一盆凉水从天而降,浇了个透心凉。
“他手里有一幅偶然得来的画,画上的女子,与三娘你,简直一模一样。他自打得了那幅画,便爱不释手,将画挂在房间里,日日相看,还发誓要找到画上女子,娶她为妻。”
画?
苏子墨?
乐知许只能感叹天意弄人。
谁能想到当日的无心之举,会惹下今日的祸端?
想当初苏子墨曾经答应过她,那画只做私人收藏,如今为何会到卢王手里。
若是被人劫了之后献宝,那是不是意味着苏子墨,也遭了洗劫了?
他那般爱画如命,能从他手里抢到画,想必他也受了不少苦,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胡思乱想了一通,乐知许苦笑出声,这个时候,与其担心其他人,还不如想想到底如何周旋和自保。
她好想念时云起。
等他们一行人从浔阳回来,发现她不见了,该急疯了吧?
见她沉默,邹晃默默卸下腰里另外一个酒囊,递了过去。
乐知许也不含糊,接过来痛饮了一大口。
这酒,比她喝过的所有酒都要烈,一口下去,口腔、喉咙加上胃,都好像被火烧一样,她五官不禁皱成一团。
邹晃见了,先是笑了两声,旋即又收敛,盯着篝火低声道:“三娘,对不住,我也是没办法,这么多兄弟跟着我,我总得带他们活下去。”
她没作声。
要是事不关己,她也想拍拍他的肩膀,说声“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