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马夫人请上座(169)
已经来不及了,禅房内传来悲愤的嘶吼。
赵镇冲上去,只见皇帝正抱着茹夫人的尸身,痛哭流涕。
茹夫人面色青紫,眼睛大大瞪着,还充着血,嘴巴也阖不起来,脖颈上一圈紫黑色的扼痕触目惊心。
皇帝颤抖着去摸她的小腹,衣物底下的触感不再柔软,一想到她腹中的胎儿,更是心如刀绞,不禁哀嚎道:“茹儿,朕来迟了,朕来迟了呀…”
赵镇怎么也没想到,皇后会直接派人,来杀了茹夫人。
若他知情,说什么也要拖到正旦之后,再让皇帝知道,或者再不济,也要处理掉尸首,不让皇帝看到这一幕。
都怪他,把皇后惯坏了。
事到如今,木已成舟,他暗暗下了决心,索性就这个机会,与皇帝把话都挑明。
配合也好,不配合也罢,他赵镇虽然一把年纪,也没个嫡子,可他仍不介意自己做皇帝!
哭了半晌,眼泪都哭干了,皇帝这才颤颤巍巍起身,如行尸走肉一般,怔怔来到禅房门前。
赵镇侧过身,给他让出一条路,身后的守卫也都纷纷照做,左右两路分开。
皇帝步履蹒跚,登登朝前走了几步,猝不及防冲到一名守卫跟前,猛地拔出佩剑,转过身,剑尖直指赵镇!
“赵镇,你明明答应过我,会留她们母子性命的!你答应过我的!”他双眼猩红,已经顾不上称谓,歇斯底里吼着,“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陛下应该想到的。”赵镇不慌不忙,沉声答道,“陛下的皇长子,只能由皇后诞下。”
皇帝悲极,举着剑的双手不住颤抖,“你何须如此?她们母子根本入不了宫啊!”
“只要这个孩子活在世上一天,对赵氏就是威胁。”
“你,你!”皇帝目呲欲裂,“你原本就没打算让她们活,对不对,对不对?!”
赵镇呼出一口灼热的气,上前一步,用手抓住剑身,不顾鲜血滴下,将剑尖抵在自己胸口,一步步朝皇帝逼近,厉声道:“对,没错!她们根本不可能活。卫蓃,你不如睁开眼瞧瞧,如今到底是什么局势,你无德无能,能在这个位置活下去,已经要感激列祖列宗给你这身血脉,你竟还妄想保下旁人!”
剑尖微微刺破赵镇的衣物,感受到阻力,皇帝被迫向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小腿撞到一旁的香案,才停下来。
博山炉升起的烟被撞散,又很快聚拢如初。
皇帝的面色变了又变,显然赵镇的话,给了他不小的冲击。
“若我是你。”赵镇继续诛心道,“我便庆幸我还有用,还有可利用的价值,不然的话,我早就跟卫赢和卫柬一样,化作一抷黄土了。”
皇帝明白了什么,惊道:“是你,原来是你!”
“是我又如何?”赵镇摊开双手,叫嚣道,“时彧倒是一心护着你,可最后不也是被你的猜忌,弄到大权旁落的地步?如今玉人军已经遣散,没人救得了你了。”
“当啷”一声,皇帝手里的剑落地,他双手捂住脸,跪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赵镇冷笑,面上混杂着得意和鄙夷的情绪,接过空青递过来的细布,蘸了蘸伤口的血迹,随手一丢,“好好照顾陛下,等陛下休息好了,我们便启程回宫。”
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
看着面前的茶,续了又凉,凉了又续,赵镇终于失去耐心,拍案起身,正要发作之时,皇帝红着眼,迈进了门。
他不悦道:“陛下叫老臣好等啊。”
皇帝显然还沉浸在哀伤中,哑着嗓子道:“太尉,能不能好好安葬她们母子?”
“这是自然。”赵镇随口应下,抬腿率先出了门。
皇帝自顾自点点头,顺从地跟了上去。
还未走上几步路,不远处树上的寒鸦不知被什么惊起,四散而去。
赵镇毕竟是行伍出身,立即警惕起来,提拳至肩上,示意手下众人静止观望。
四周静谧得不像话。
赵镇感觉不妙,飞快朝身后做了几个手势,随行的金蝉军们迅速动作,一边抽出佩剑,一边将赵镇和皇帝团团围住。
“小心!”
不知谁喊了一句。
下一瞬,漫天箭雨接踵而至。
众人忙提剑去挡,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可箭雨中还夹杂着强弩,好几人瞬间被射翻在地。
赵镇大喊,“退!”
众人簇拥着,将赵镇和皇帝护送回禅房,剩余的十几人也都一股脑挤了进去,本就不大的房间,登时变得局促起来。
“太尉,外,外面是什么人?”皇帝惊慌失措。
赵镇哪有心思理会,心下不断盘算着。
护国寺这一隅的禅房,都是老旧的木屋,有的屋顶还铺着稻草,要是对方使用火攻,后果不堪设想。
他快步来到后窗前,用力一推,探头朝窗外看过之后,心都凉了半截。
窗外只有数步宽的窄路,隔一段还放着一堆柴火,再往外便是两三人高的石墙,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陛下可还安好?臣救驾来迟!”
高亢清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皇帝先是被吓得一个哆嗦,随即面露喜色,便要转身去开门。
“你想死么?”赵镇一把将人扯住,压低了声音,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仔细想想,若他真是来救你的,会不顾你的性命,乱放箭雨么?”
皇帝一怔,看了他半晌,稳了稳心神,扬声问道:“门外,是何人吶?”
“熊渠军,侯勐。”
熊渠军?
皇帝与赵镇同时瞪大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