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嫁第九年(159)
顾连清看着他这副惨状,却是面无表情。
她已经过了那些会因为旁人受伤就愧疚就难受的年岁,裴恒之有今日,也不过是他自找的。
她冷声道:“身体不好便不要出门。”她看向旁边的游木,“送你主子回去。”
游木站在一旁,根本不敢答话。
几个人就这么僵持着,可没多久便听牢房里传来狱卒的叫喊声。
“先帝咬舌自尽了!”
顾连清猛地回头,谢景安这便去世了吗?
那狱卒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这人才见过皇后没多久就死了,让他怎么说得清。
顾连清也管不得裴恒之这么多事儿了,对着游木冷道,“送他回去。”便直接转身领着玉荷去处理谢景安的后事了。
裴恒之看着她从自己的眼前径直走过。那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就好像是这些日子梦中所见之景一般。他怎么追都追不上。她不会原谅他了。
思及此,他心口的疼痛便更深一分。
额角冷汗频出,眼前身影变得虚幻起来。
裴恒之眼前一黑,身体摇摇欲坠,下一秒便直直地倒在了这暗巷里。闭眼前一刻,他看见顾连清的身影进了地牢,去了谢景安的身边。
“主子!主子!”游木疾呼。
可是进了地牢的人根本没听见。
*
谢景安去世,不论生前如何被夺权篡位,可到底是一代君主,顾连清便命人给他收尸,还擅作主张予他风光大葬。
只是死后不入皇陵,不予祭祀,同其他臣子葬在一块儿。
裴恒之那日执意出门,又去了地牢暗巷这等阴凉地,还牵动了伤口晕倒了,伤势便又重了几分。
为了不影响政局,裴恒之便命顾连清垂帘听政,主持大局。
初时听闻此意,顾连清只觉可笑,什么时候裴恒之这么大方,连朝事都愿意让她参与,甚至开口让她垂帘听政了?
可当她看着那明黄的圣旨,旁边还放着玉玺之时,便是真的愣在了原地。
她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年少时想过的最多也不过是站在女人的至尊之位上,后来想做皇后也不过是想挑起内斗,可如今她却几乎成了手握权势的帝王。
罗怀玉来看望她之时,恰巧撞见这一幕,便立马跪地道:“还请娘娘接旨。”
顾连清扯了扯唇角,什么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原来这便是。
她从未觊觎过帝王之位,可却拥有帝王之权。
她以为自己往后也不过是受裴恒之所困,只需茍活到蛊毒发作,等待死亡便足矣,可如今裴恒之却把权势交给了她。
是愧疚还是力不从心,只能出让权力,顾连清都无从探究。
只是缓缓起身,接过了那圣旨和玉玺。
众人立时高呼,“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长乐宫里,高声远扬,“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自顾连清掌权之后,由罗怀玉辅政,她自幼念圣贤书,便以仁善治理天下,可也不掩锋芒。她少时柔弱,这会儿处理起家国大事来,竟隐隐有杀伐果决之气势。
便是罗怀玉都怀疑,自己是否在她身上看见了裴恒之的影子。
谢景安的葬礼祭奠了七七四十九日。
出殡那日,护国寺的了明大师也出山来为他诵经祈福。
顾连清再次见到大师,竟也有恍如隔世之感。
他依旧是一身僧袍,仙风道骨的模样,远远地看见了顾连清也并未起身,直至念完最后一道经,才缓缓起身冲着顾连清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顾连清垂眸,也有礼道:“大师不必多礼。”
了明大师看着她,他虽遁入空门,可是对前些日子朝中发生的事情还是有所耳闻,如今的朝堂,新帝虽有权势可身子骨差,便由皇后垂帘听政,罗家辅政,虽算不得十全十美可也是平稳运行。
“多谢施主。”了明大师答道。
顾连清想起上一回见他,还是同裴恒之一道求姻缘,可如今,她和裴恒之也不过是表面夫妻。
裴恒之身体状况越发差劲,他伤了心肺,常常是呼吸难受,彻夜难眠。顾连清接了圣旨后去看过几次,却被拒之门外,之后便没再去过,只是每日定时让玉荷将她批奏过的奏折抄送一份给那边送去,也算是投桃报李,给他一份帝王的体面。
她看了看了明大师,想起当日他问自己有何求,她答道无所求,今日她亦是如此。
她笑了笑,“当日大师说我是断梗浮萍,我并未能体会其中深意。这一路走来,我如今是明白了。”
她这一生都是如此,飘无定所,心无归处。
即便如今掌权也无非是希望继承父亲遗志,仁爱百姓,不愿再生党争。
至于她自己,只等时光尽头,蛊毒发作,便算是这一生有了一个还算完好的交代。不过,她这蛊毒好似有段时日不曾发作了?顾连清微微蹙眉,倒是没去探究。
了明大师看着她也笑了,“施主能有今日,已是超出了老衲所想。”
断梗浮萍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成为枯叶淤泥,可她还能站在此处与他笑言,便已是胜利。
顾连清看着谢景安的灵堂,笑了笑,“或许吧。”
活得久便什么事都能遇到了。
了明大师看着她,也是相视一笑。他本还想问她身上的蛊毒可好些了,可瞧她气色颇好便没再开口,微微侧身,让顾连清进了灵堂。
他看着顾连清给谢景安上香。
忽而想起那夜,裴恒之拖着病体亲自来护国寺问他,可有解除蛊毒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