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嫁第九年(179)

他便也只能出此下策了，裴恒之看着自己的腿，一想到昨日顾连清看自己不耐烦的眼神就叹气，得亏是真摔断了，她也不好跟一个病人计较。

可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儿啊，他琢磨着就算不能把顾连清带回去，起码让她不再那么排斥自己也好啊，等日后回盛京了才好常常给她写信，待到时机成熟，搬来南杭与她同住也不是不可。

这么想着，他便让游木准备了些惊喜。

裴恒之笑容满面地静待着深夜的来临。

*

顾连清将手中的几沓手稿整理好之后便先抄录了，等来日将这些记录都编纂成书，想必于后世也会有不少益处。

她抬眸看着外头的天色，不知何时，夕阳已经渐渐布满黄昏。

顾连清揉按了一下自己酸疼的脖子，转了转手，站起身，又看见桌边的香囊，拿起来轻轻闻了一下，味道有些浓郁还带点苦味，想来里面放了不少百合。她如今对药物也知晓一二了。

房门敞开着，裴恒之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他刚想敲门就看见顾连清低头闻香的场景，裴恒之愣在原地，柔和的橙光打在她的脸上，她身前是书案，手中是情香，一个女子该有的，该喜欢的东西这一刻她都有了。

他心口忽然微微颤动了一下，眼前的顾连清娴静舒雅，真就如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一样。

“你来做什么？”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

裴恒之回神，只见顾连清已经转头看向了他，并将手中的香囊收了起来挂在了腰上。

他看着那香囊沉默良久，才道：“该吃晚饭了。”

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顾连清看着他的背影蹙了蹙眉，口中嘀咕了一句，也没再说什么，将桌上的纸张收整好，便也关上门出来吃饭了。

晚间吃饭的时候，裴恒之也是默不作声，瞧着不知道在发什么脾气，顾连清倒也不愿意多猜，瞧着他这腿走起路来挺利落的，再过几日就能回回去了吧。

吃完晚饭，顾连清便准备起身回房。

可游木却忽然拦在了她身前，刚要开口就被裴恒之阻止了。

“你回房休息吧。”他抬眸对顾连清道。

顾连清眉头微皱，这主仆俩奇奇怪怪的，打什么主意呢？

可她也懒得猜，轻嗯了一声，直接回房了。

游木看着顾连清的背影，语气微急道：“主子！”

裴恒之摆摆手，低着头，“出去。”

*

夜晚悠长，皎洁的月光从空中落下，照亮了夜晚的黑暗。

小屋边，游木看着其他侍卫们无可奈何地把好不容易运来的烟火又一个个地给扛出去，还要轻声小心，以免吵醒屋里的人。

他不解道：“主子，咱们为什么不放了啊？”

“烟花易燃，容易引起山火。”裴恒之面无表情道。

“可旁边不就是……湖嘛……”游木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敢看裴恒之，只敢看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灵境湖面，他实在是不理解主子为何明明都准备好了用烟火讨夫人开心，临到阵前又放弃了。

裴恒之看着那些被收走的烟火，他本是想为她创造一些惊喜的，可今日当他看着她低头闻香时的场景，心口忽然有很多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他永远都不可能给她那样安静温柔的日子，也是在那一刻他才感觉到命运真的将他们分隔开来了。

他以为重来是惊喜，可没想到是真分别。

裴恒之在月色之下，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今日之后，他就会离开南杭。

说到底，他还是放不下盛京城的东西。

“都搬走做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裴恒之一回头就看见顾连清一身寝衣披着外衫就出来了。

他忙道：“吵醒你了？”

顾连清摇了摇头，“没睡着。”

她行至裴恒之身侧，面容温婉沉静，声音淡雅。

游木让其他人停下动作。

顾连清缓缓再上前几步，然后回头看着其中一颗较为好看的烟花，轻道：“点这个吧。”

游木扫了一眼裴恒之，他沉默地点点头，游木便立马机灵地让人搬着烟火去了湖对面。

二人站在湖边，静静地等待着烟火燃起，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夜晚悠悠，静谧得像是画一样。

忽然一声响，天空中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顾连清缓缓抬头，烟火燃起来了，黄色的微光在夜晚中显得格外夺目，驱散了寒夜的温凉。

裴恒之与顾连清并肩而立，他侧眸看了一眼她的容颜，微风轻轻一吹，发丝扬起，连都显得没有那么面目狰狞了。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可是这一刻静谧的时光实在是太美好了，让人不敢打扰。

烟火在空中绽放，她在人间美好。

顾连清看着那一束束的烟火绽落，在很久以前，她会很喜欢这一切，如今也依旧喜欢，只是这些都不再那么重要了。

两个人站在夜幕的烟火下，背影绰绰。

分明是佳偶爱侣，可顾连清却轻轻开口道：“裴恒之，到此为止吧。”

今日就当是送别之行，往后山高水远，再也不相见，也无任何瓜葛。这讨厌的前尘往事就到此为止了。

裴恒之心口猛地紧缩一瞬，他想说些什么，可是嗫嚅半晌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能开口。

他看着这盛大的烟火，在星河之中璀璨，其实他能猜到她要说什么的，可他还是贪恋这一刻的美好。

人这一生，有很多执念。

走到这一步，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想抓住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