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姐姐,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就觉着呀,你像是这世间一尊菩萨,没有你料理不了的难事,没有你踏不过去的坎。你是那么的完美,令人景仰赞誉,可我有时候想,你这么能干,背后得付出多少代价呀。”
明显察觉杨婉眼中有泪光一动,凤宁握住她手腕,
“婉姐姐,你试着做自己,该哭的时候哭,该笑的时候笑,你也只是一个方才二十岁的姑娘,正是女孩子最好的年纪,活得痛快些吧。”
杨婉怔怔立了许久,久到那道秀美的身影如霞光一般从她眼底闪逝,她方回过神,侧身望着脚下波光粼粼的涟漪,忽然纵声大哭。
凤宁这厢与章佩佩等人告辞,回了学堂,梁冰倒是好奇,非要跟着过来瞧,将跨院考察一番,又将学堂逡巡一阵,煞有介事颔首,
“很不错,比在养心殿好。”
凤宁笑着招呼她用茶,梁冰摆摆手,
“我还要回宫呢,改日刻好送来给你,再讨茶喝。”
梁冰这人从来干脆利落,凤宁也不挽留,送她至门口,等她马车走远,正要折回来,迎面一年轻男子缓步朝她走来,只见他面容消瘦,行路也似没那么便捷,却还是稳稳当当立在她眼前,朝她作了一揖,
“凤宁妹妹,好久不见。”
凤宁见他气质大变,俨然不是过去那意气风发的少儿郎,微微吃了一惊,好半晌才认出他来t,
“韩公子,你怎么在这?”
韩子陵被锦衣卫打了一顿,半死不活,足足躺了数月才下地,可男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越惦记着,他现在学聪明了,凤宁出了宫,他便有的是功夫与她慢慢磨。
他指了指夷学馆门前的那硕大的牌坊,笑了笑道,
“你知道的,我爹爹是京营团练使,这城里的五军都指挥使司都归他辖制,我偶尔替他巡视,恰恰路过附近,遇见你,便来打个招呼。”
目光钉在她冰洁如玉的面庞,笑得温文尔雅,
“希望妹妹不要觉得唐突。”
凤宁却是眉头一皱,满脸带着防备,“我们之间再无瓜葛,韩公子不应该出现在这,还请回吧。”
唯恐他仗势欺人,凤宁按捺住性子没有骂他,勉强周旋几句。
韩子陵反而悠然一笑,“妹妹怕什么,方圆数里,哪个不知你在给死去的未婚夫守寡,我既然是个死人,妹妹又何必忌惮。”
凤宁听了这话,没由来涌上一股恶心,
“韩子陵,这话亏你有脸说出口,我那未婚夫指的也不是你....”
“可我们确实有过八年的婚约,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眼看她要动怒,韩子陵忽然自嘲道,
“妹妹,若是能得了你一丝怜惜,我宁可这会儿死了。”
凤宁听不下去了,直往门口内退,可就在这时,她忽然瞥见牌坊东侧那颗大槐树下立着一人。
他身着玄色宽袍,腰间系着一颗云龙纹古玉,挺拔俊秀,清隽内敛,天生有一种让人一眼望过去就移不开视线的夺目。
不是裴浚又是谁?
他怎么出现在这?
凤宁足足愣了半晌,以至于韩子陵靠近她都不曾察觉。
韩子陵心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还得耐着性子慢慢来,于是温声道,
“妹妹,你别多想,我知道自己错了,与你再无缘分,也没别的奢望,就想着平日在这附近看顾着,好叫人不要欺负你,给自己赎罪罢了。”
“这是我方才在附近铺子里买的一个肉夹馍,你留着晚膳吃。”纸袋塞入凤宁掌心,韩子陵拿捏住分寸不再纠缠,转身往另一侧离去。
凤宁思绪全部被裴浚给占据,连掌心塞了东西也毫无所觉,只急忙退进门槛。
他该是恰巧路过?
又或者微服私访?
总之,他没穿龙袍,隔着远,当做没瞧见,也不算失仪吧?
再说了,他下过口谕,永远不再见她,她这也算奉旨办事。
凤宁心安理得将门一掩,将那道视线隔绝在外。
第 56 章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 仿若有一股热浪腾腾在胸口煎熬。杀气沿着四肢五骸乱窜,又随着那扇门一掩,所有怒火凝结成冰。
可裴浚还是保持着一贯的风度, 忍着没去拆了那座门檐,只偏首看了一眼身侧面若死灰的柳海,
“掌印大人, 你说皇宫里闷, 朕看这宫外比皇宫更闷?”
柳海望了一眼无边无际的蓝天,恨不得就地圆寂。
裴浚转身上了宫车, 背影毫不留情,带着固执的孤傲。
暗卫亲自驾车赶往皇宫。
做寻常仆从装扮的柳海坐在前方车辕, 只觉自己流年不利,怎么什么事都给撞上了,他悄悄埋怨车辕另一端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彭瑜,
“不是叫你看着学馆吗,怎么什么人也能往里进?”
彭瑜轻轻瞟了一眼柳海,不知如何回这话,自柳海告诉他,皇帝可能驾临学馆,他提前数日遣人在此地盯梢,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第一要务是护卫皇帝的安全,是以光顾着盯刺客杀手宵小一类,还真没顾上给皇帝盯情敌。
掌印既然教训了, 他受着就是。
“臣知错了。”
柳海还是很苦恼, 瞧, 多么完美的一日,四两拨千斤料理了杨元正, 往后陛下便是真正的万乘之君,朝堂内外一把抓,再无人敢掣肘,心情最好的时候去探望心上人,结果....
柳海这会儿都有些同情裴浚。
这辈子皇帝无往而不利,可没栽过跟头啊。
不知今日算不算?
当然不算。
这有什么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