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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春(195)

裴浚确实饿了,吩咐黄锦摆膳。

宫人很快将这张八仙桌摆满,一道道菜验毒,裴浚一面净手一面看着李凤宁。

见她神色略有落寞,再次邀请道,“若是嫌冷清,待会就跟朕回宫,朕保证,正月十五将你送回来。”

昨日李凤宁出现在礼部,裴浚心知肚明,今日她神色有些不好看,他也不意外。

能给的他绝不吝啬,不能给的,他也绝不给予希望。

凤宁将眼底的低落掩去,拒绝道,“谁说我嫌冷清了,我已决意回李家过年。”

裴浚听了这话,冷哼一声,“是回李府?还是跟你那位先生过年?”

凤宁眨眨眼,“先生孤苦,我拜访他怎么了?大年初一,我好歹得给他拜个年吧。”

“那你怎么不入宫给朕拜年?”

凤宁耷拉着脸不说话。

每每提到乌先生总是不欢而散。

明日是除夕,裴浚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她较劲,

“你在李府待三日,朕最迟初三就去李府接你回来。”

凤宁寻思道,“我也不一定能待三日,没准大年初二就回来了,您知道的,我在这一带好歹有些脸面,得预备着孩子们来给我拜年。”

裴浚已经开始动筷子,“好,朕初三径直来别苑。”

凤宁没接话。

裴浚也不在意。

李凤宁现在对他就是,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他已习以为常。

膳后裴浚牵着她消了一会儿食,将捎来的年货给她看。

十几个锦盒摆了满满一罗汉床,堆成了小山。

裴浚悄悄告诉她,“大年初二过来时,往里头翻一翻。”

凤宁抿嘴一笑,低下眸没说话。

她猜他定是藏了压岁钱给她。

他对她从来都不吝啬。

午后的日头太好,暖洋洋的,裴浚吩咐黄锦摆了一张长几在院中,凤宁诧异道,

“明日除夕,您今日应该很忙吧,还不回宫?”

裴浚紧了紧她的手,“朕想再陪陪你。”

凤宁闻言,喉头一瞬间涌上浓烈的酸楚。

裴浚何等敏锐,察觉她指尖轻微颤动了下。

她的反应他并不意外。

她在一点点被他撼动。

她也在挣扎。

这是他预期的方向。

“日头好,你陪朕坐一坐。”

黄锦已将今日的折子宫务摆在长几,长几北侧摆着一张紫檀圈椅。

凤宁看了一眼回道,“您先忙吧,臣女还有最后一道文书翻译,译完再陪您。”

裴浚松开她的手,踱步去了院子。

凤宁照旧在窗下译书,二人忙碌之余,时不时要看对方一眼。

凤宁译完最后一份账单,交予门口的小内使,让他帮着送去夷商会领事府上。

随后她倚在正堂门口的廊柱,眺望裴浚。

黄锦见此光景,悄悄摆摆手,示意下人退开。

宽敞温馨的庭院独剩他们二人。

微风浮动,骄烈的冬阳抚化大地,竟莫名让人觉出几分春日的暖融。

裴浚正在批复藩国表章,神色间偶有凛色划过,更多的是胸有成竹,一切在握。

他当然知道有一双眼在注视着她,偶尔抬起脸,眼底像是浮着一撮幽火,轻易便可融化坚冰。

他当然坐的端然,身姿也十分笔挺,热辣的日光将他清湛眸色里的冷隽悉数洗去,只剩几分蛊惑人心的温柔。

李凤宁脸一红,顺着廊柱背过身躲过去,等了片刻,再绕回来,那人已聚精会神在忙公务,手中大约又换了一本很重要的折子,该是在估算什么,时不时会动笔圈记。

兴许是嘲笑她方才没出息,唇角微微弯出一抹弧度。

这一抹冬阳无比和煦,树梢被风吹得稀疏作响,明烈的光芒声势浩大将这座庭院给隔绝,那个郎艳独绝的男人,岿然坐在院中。

指骨分明的手依然修长如玉,五官轮廓不见任何虚笔,骨子里杀伐果决,很好地中和了那股清风皓月般的外表,让他整个人呈现一种渊渟的气度。

一如初见,还是那副让她惊艳的模样。

那就让一切停在这里。

起先她以为出宫是尽头,以他的骄傲不至于非她不可,后来他追出皇宫,霸道不可一世地干涉她的生活,让她始料未及。

她想过磨他,迟早磨得他没了耐心安安稳稳回宫娶妻纳妃,可她也没料到他能撑那么久,且待她越来越好。

她不是没有试探过,他很清晰地告诉她,让她不要胡思乱想。

正妻的位置与t她无关。

从什么时候开始动了离开的念头?

不是从他堂而皇之驾临李家,宣告她是他的女人开始。

也不是他那日夜寒风急叩动门扉与她同塌而眠开始。

更不是他强势地将她抵在角落,威胁她不许离开开始。

是某个不经意的午后,斜阳歇在他眉梢,他散漫地靠在圈椅,身姿清贵朝她伸出手,似要将她拽入那一抹艳阳里。

她怕自己忍不住沦陷。

她太知道他的本事,迟早有一日擦枪走火,不小心怀了孩子,他会不容拒绝地将她弄回皇宫。

已经出来了,不能再回头,不给自己沉沦的机会。

在他看不见的地儿,她一点点不着痕迹让他放松对她的警惕。

她有自己的底线,他也无比强势。

再磨下去,迟早两败俱伤。

就让回忆停在最美的时候。

真好,她也了然无憾了,译出整整一套儒学经典,这些书册将会成为大晋典章的先锋,像是战士帮着国君拓宽文明的疆土,兴许将来青史能留下她李凤宁的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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