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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春(204)

裴浚是什么性子,他这辈子受过谁的要挟?

当初手无寸铁尚且没听杨元正和太后摆布,如今能被几个太学生吓着了?

“打!”那道冷戾的嗓音从被褥间闷出来,

“来多少人打多少人,打到他们服为止!”

锦衣卫和羽林卫齐齐出动,揪出几个头头当场笞杖。

左顺门外怨声载道,哭声遍野,这丝毫没动摇这位帝王的信念。

旁人都以为裴浚这是意气用事,非要跟百官犟着来,只有坐在杨府别苑喝茶的杨元正看透了他的心思。

大晋官场素来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正因为这一点,他杨元正私下没少栽培新人进入翰林院,他退了又如何,翰林院照旧有他的心腹,未来三十年,杨家在朝中还有人。

门生故吏遍天下可不是说着玩的。

不仅是他,最初被裴浚威胁离开的毛遂,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而今日裴浚故意捏着立后与追封的事,挑起百官的火,引发翰林院这场浩劫,真正目的在于将翰林院上下清洗一遭,彻底排除异己。

这位帝王眼光真是毒辣,城府也深不可及。

杨元正深深吸了一口气,吩咐长子道,

“收拾收拾,老夫要回弘农老家。”

杨元正登车离开的同一时间,翰林院老臣被贬斥者无数,被鞭笞受伤的官员和太学生不下百人,至此,裴浚彻底清除了盘根错节的党派势力,以极其强硬的姿态,否决了立后的呼声,并顺利追封献帝为“睿宗”,移牌位入太庙,尊“皇考恭穆献皇帝”。

史称“左顺门事件”。

至此大礼议之争彻底结束。

好长一段时间,朝中再无人提立后一事。

李凤宁依旧没有消息。

养心殿那道高峻的身影,沉默如铁。

一日柳海伺候他安寝,见他痴痴盯着空荡荡的矮柜没有吭声。

柳海后知后觉意识到,李凤宁没出宫前,这里搁着一盏花灯,正是去年元宵送他的那盏,等着裴浚睡去,他悄悄去库房亲自将那张沾了灰的花灯给取出,小心清理干净,重新点上。

这一日夜里忽然刮起大风,雨淅淅沥沥而落。

裴浚睡到半夜迷迷糊糊觉着有一双柔嫩的小手,在他前胸后背游走,他猛然惊醒,迫不及待双手去拽她,眼前空空无人,唯有窗外电闪雷鸣。

连雨不知春去,一觉方觉夏深。

她离开时尚是瑞雪飘飘,如今养心殿外的花坛夏花烂漫,草木葳蕤,裴浚混混沌沌坐了片刻,目光不经意一瞟,看到矮柜那盏花灯。

灯芒轻轻泻出一片黄光。

画面的少妇不谙世事地回过眸,冲身后的丈夫递来清媚一笑。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裴浚忽然伸手,指腹轻轻覆在那张笑脸,摩挲片刻,眼底覆着一层烟雨,仿若有个声音在心底响起,

李凤宁,你回来啊。

第 68 章

五月三十日, 万寿节。

原先百官上书要隆重大办,却被裴浚拒绝,只在这一日接受了百官朝拜并蕃国使臣请见, 其余的庆祝活动均取消,但在这一日,裴浚做了一桩事, 将李凤宁翻译出的儒学典籍, 各册重印了上万本,交予使臣发往西域诸国。

这一日夜里又下起了暴雨, 养心殿内外沉浸在一种低迷的氛围中,就连柳海说话也不敢大声。

裴浚心情当然不好, 倾盆的暴雨很好地将回忆拉到去年的这一日,就在这一日,他将身子不适的她赶出了皇宫, 让她滚得越远越好,再也不必见着。

回想那句话,裴浚摁在御案唯有苦笑。

她现在可不是滚得他怎么都寻不着了?

锦衣卫继续扩大搜寻范围,他知道乌先生在躲,一定躲在某个他不知的角落,乌先生在跟他耗,想耗掉他的耐心。

没门。

李凤宁只能是他的。

裴浚换了熏香,有时乌檀香,有时蜜合香, 还有时搁些梨花香在御书房熏着, 总归均是她用过的, 他也不知为什么这般做,只觉日子无趣极了, 好似这么做了,心里能得到某种莫名的抚慰。

日日换熏香又如何,她喜欢,他可着人每日给她调制。

没有定性有什么打紧,她贪迷新鲜,他给她。

她真的是没有定性吗?

不,她只是不在乎,她不在意吃穿用度,她不在意锦绣容华,她在意的是他这个人.....

懊悔在这一刻跟潮水般漫过他鼻息,裴浚胸臆如堵。

如果他不逼得那么紧,兴许她不会跑得这样决绝,如果去年今日他忍住怒火,亲自去延禧宫探望,仔细问过究竟,想法子抚平她心中的担忧与恐惧,她就不会钻空子逃出宫。

或者在更早,对付太后时考量过她的感受,她不会服用避子丸。

又或者,在她第一次开口讨要贵人时,他满口答应......

没有如果,他把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逼得背井离乡。

酒一口一口灌入喉颈,热辣辣的酒液刺激着他五脏六腑,慢慢炸开一身汗。

原来醉酒的滋味这么好,裴浚随心所欲架着修长笔直的双腿,仰身躺在龙塌,迷迷糊糊睡着,迷迷糊糊有个小玩意儿扑入他怀抱,在他脖颈胸口处拱。

他当然知道是什么,是卷卷那个小畜生。

养心殿没有人有这么大胆,除了它。

可此刻,在这夜深人静的雨夜,李凤宁留下的这只猫成了他最大的慰藉,

裴浚将t卷卷抱入怀里,任凭他窝在他怀里打盹。

雷声轰隆隆地在他心尖过境,他忍不住想,这样的雨夜,李凤宁,你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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