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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春(209)

当年凤宁为离开对裴浚做的那套,裴浚如数奉还。

凤宁在这住了将近半年,去年十一月抵达康家堡,开春办了学堂,如今已有数月光景,这数月时不时会与康木因打交道,刚到康家堡时,天气寒冷,袍子一层裹着一层,旁人看不出端倪,如今天气渐热,凤宁穿戴也渐渐随意,康木因眼力何等毒辣,偶尔瞄了一眼凤宁那柔软的身段,猜到她是位姑娘。

一日夜里与乌先生喝酒时,忍不住问出口。

“阿泽,跟你来的是位姑娘吧,你看得这么紧,怎么不娶她?”

乌先生眯起眼没接这话,只给他斟了一杯酒。

康木因打了个酒嗝,喝得醉醺醺的,“我瞧她对你,十分敬重,莫非是将你做先生看待,没有男女心思?阿泽,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不娶,便让我娶了。”

乌先生看着这位自小一块长大的堂弟,深深笑了笑,温声道,“那我帮你问问她。”

得了这话,康木因喜得跟什么似的,抹了一把脸起身,“一言为定,我这就回去跟我娘亲说,让她准备聘礼,择日不如撞日,等你说道后,我就将人迎娶过门。”

骨子里还是马贼那一套。

乌先生笑着道好。

目送他摇摇晃晃离开,乌先生脸上的笑容落下,也佯装醉倒回了卧室,灯一灭,他忽然睁开眼,换了一身黑衫,如鬼魅般闪出窗牖,等在康木因回府的必经路上。

康木因平日住在小镇东头最大的一间别苑,此刻喝醉了酒,吊儿郎当,警觉远不如寻常,就这样,黑漆漆的草丛中突然窜出一条铁链,铁链迅速卡住了他的喉咙,他甚至来不及呼叫,人已被乌先生拖过来,悬挂在树上。

乌先生动作之干脆利落,令人咋舌。

翌日凌晨,一老汉挑担去乌城买卖,瞥见巷子里那颗胡杨树下挂着个人,吓得屁滚尿流,急忙唤来巡逻的将士,一传十十传百,小镇上下均聚了过来。

康木因母亲哭得撕心裂肺,堡主也差点寸断肝肠,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往后何人能继承家业?

这等死法在康家堡并不少见,这是西域一个游牧民族报仇的惯用手法,康木因贪好美色,没少四处惹祸,终招至此难。

堡主葬了儿子,经此打击,一蹶不振,越发信任乌先生,有意让他做接班人。

如此乌先生差不多掌握了堡内大半势力,此是后话。

再说回裴浚,自得了凤宁下落,这一日夜里多进了几口饭,他一身明黄龙袍,胸前搭着一件黑底缎面龙纹的背搭,面色平静靠在龙椅一勺一勺喝粥,这顿晚膳足足吃了半个时辰,到腹内撑满,也不知自己吃了什么。

消食片刻,在养心殿后院习了一个时辰剑,沐浴更衣倒头就睡。

柳海发现,没找到不高兴,找到了也不高兴。

前段时日还有t些客套笑容,这一日脸上笑不出来了。

找到李凤宁的第一刻,裴浚真的很高兴,可很快心口突突地疼,疼得他险些受不住,八千里,赤兔马昼夜不息也得半月,来回光在路上耗时得有一月,她选了个离他最远的距离,决心可见一斑。

裴浚病了,连夜发起高热,次日虽退了烧,却是久咳不愈,太医诊断,肺火旺盛,心内郁结,直到二十日后,彭瑜打乌城而归,脸色才好看些。

“这是凤姑娘写得一篇游记,学堂的孩子争相带回家习读,臣悄悄在一商户家里偷来的。”

上面用汉文记录了她在波斯诸国的见闻,十分有趣,也很珍贵。

西域物资匮乏,宣纸湖笔一类弥足珍贵,凤宁用的是最差等的宣纸,纸张生硬,不易保存。

彭瑜陆陆续续说起凤宁在边关的光景,知道姑娘活得乐观豁达,自在惬意,裴浚喉咙黏住,心情五味陈杂。

看来是没打算回来了。

彭瑜累及,人也消瘦不成模样,裴浚让他回去休息,他靠坐在龙椅,目光定在那一张泛黄的宣纸,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仅仅是抬手的距离,裴浚却始终没动。

他怕看到熟悉的字迹,怕自己一发不可收拾。

李凤宁现在要的就是他放手。

她要的,他都给。

裴浚克制住心头的情绪,别过脸,平静吩咐柳海,

“收好。”

柳海心酸地看了他一眼,那张脸侧向一面,一半沁在和煦的灯芒中,一半隐在暗处,清润与冷峻,光明与幽黯在他面颊交织,碰撞,久久不息。

柳海这辈子没见裴浚委屈过自己,他从来随心所欲,想做什么毫不犹豫,这是第一次在他面上看到克制甚至挣扎。

这是有多喜欢,才能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柳海含着泪小心将宣纸收入匣子里。

彭瑜从离开那日起,便吩咐留守的暗卫每一日均要送达消息回京。

所以从他抵达京城始,锦衣卫每日均有与李凤宁有关的密报送达京城。

匣子被柳海搁在过去李凤宁坐的那张小案,大约是彭瑜吩咐的,暗卫每日记载很细致,一日有好几页,很快匣子堆满,又迭了一盒。

裴浚从来没有动过。

一日梁冰来御前禀事,瞥见那些盒子,心神一动问裴浚,

“陛下不瞧,能否让臣女瞧一瞧,臣女挂念凤宁。”

凤宁离开后,梁冰与章佩佩等几位女官时不时聚在杨婉的学院,聊的最多的居然是李凤宁。

大约都很想念她,梁冰想帮姑娘们解解馋。

裴浚垂下眸,极淡地嗯了一声。

梁冰将匣子搬去了敕告房。

迫不及待打开匣子一封封邸报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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