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春(100)
“只可怜那小娘子,年纪轻轻的,还差点就做了咱家的新娘子,这下子一把火,给烧的干干净净。”
王氏也在心中惋惜,这杨沛云,虽说是自家儿子喜欢选中的,但见了几面,她与老爷也觉得好。
本分乖巧,不像旁家贵女那样娇贵。
可怜见的,这样小人便没了。
她转头,望了眼紧闭的房门。
嬷嬷也看到了,担忧问了句:“六郎还不愿出来吗?”
王氏摇摇头,距杨沛云出事,已过了三天,陆家如今全府上下一片缟素,正忙着办白事,近来气温高,小姑娘走得也不体面,陆家人都想着尽快入土为安。
就连韦家的彩头,都是叫人退回来的。
韦照一时接受不了,将自己反锁在屋中,已经一整日都没吃喝。
嬷嬷担心道:“只怕六郎受不住,不如我去敲门问问?”
王氏看了眼房门,还是没同意:“这孩子情重,只怕一时半会很难走出来,咱t们还是别打扰他,屋中有茶水点心,让他安静两日再看吧。”
走了两步,隐约听到屋中传来的低哑哭声,王氏一步三回头,满心酸涩地离开了。
房中。
韦照抱着那套退回来的黄金头面,眼泪将它砸的越发透亮。
他哭得撕心裂肺,在心底想着,是不是他的命太硬,才把要嫁给他的杨沛云给克死了。
即将嫁给他的小新娘,她现在在哪里啊,冷不冷,饿不饿?
害不害怕?
*
杨沛云一睁眼,是大片大片的黑暗。
她怔愣了几秒,瞬间坐直了身子。
今晨,她换完衣服正坐在桌前梳妆时,听得院门打开的声音。
她以为是云欢,头也没转就问了一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却迟迟没有听到动静。
杨沛云感觉不对,还没等她转头,颈后一阵钝痛,直将她劈晕了过去。
再次睁眼,便在这里。
她躺在一张十分柔软的床榻上,手掌触不到底,棉被软绵绵积压着她,温暖舒适。
但杨沛云顾不上这些,睁眼的黑暗让她慌了神,便是伸手也看不见分毫,面上并无遮挡,不知道是外头天黑如此,还是她的眼睛出了什么毛病。
“云欢?巧安?”
她喊了两声,顿觉嗓子干哑疼痛,声音都显得格外粗粝。
听不到任何回声,杨沛云慌张不堪,脑中种种猜测一晃而过。
是谁?谁打得她?为什么打她?
杨沛云一边着急忙慌地摸索着往床边去,一边疯狂思索着。
是陆家在政事上的仇家?寻仇来的?好向兄长勒索?
是恋慕她而不得,不愿眼睁睁见她嫁人的变态,将她绑来的这里?
还是贼人见她成了小富婆,心生歹念,铤而走险,索要钱财?
种种念想滑过,杨沛云甚至希冀是最后一种,那贼人不知为何将她带来这里,但不论他要什么,只要不损害陆家利益,她都可以给予。
床榻十分宽阔,杨沛云爬了半天才爬到床沿,她谨慎地伸腿往下探了探,床榻很高,她尚且够不到地面,一想到这,她心底沉了沉。
身子又往下够了够,光裸的脚碰到地面,扫了一圈都没碰到鞋子。
杨沛云突然怔住,发觉自己竟是光着脚,不可置信地颤着手,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
……被换过了。
全身从头到脚,都被换了,自己白日特地让云欢选的一件金色绣边的长裙,想着要见韦照家人穿的,不见了踪影。
身上的布料很滑,质感很好,穿着舒适透气,像是就寝时的寝衣材质,一想到方才是从被窝里醒来的,杨沛云又去摸头上,果然发髻也被拆了个干净。
一头蓬松长卷发不加任何修饰,如瀑落下。
杨沛云顿时慌了神,跌跌撞撞就要从床上下去,找路跑出去。
还没等她脚面触地,便听得不远处传来声音。
“不许下床。”
杨沛云:!!!
这房间居然一直有人在!
听声音,是个陌生的男子,音质被刻意伪装,沙哑得无法分辨,听音源,离她并不远,仿佛就坐在床榻旁的桌前,面对着她这边。
也就是说……方才自己醒来之后,又是喊人又是摸索的,一直被这人看在眼里。
自己的惊慌,害怕,不知所措,皆成为他眼中饶有趣味的游戏,就像幼童无趣时观察蚂蚁一般,顺心便赏玩,不顺心……便伸手捏死的随意放松。
杨沛云一瞬间毛骨悚然,自男人出声之后,一瞬间想明白这些,整个人受惊过度般往后缩着身子。
床榻太大,又堆满了柔软的寝被,她一直往后退着,却迟迟够不到角落。
直到背后触到冷硬,才让一片虚空的她感到一阵安全感,杨沛云只觉得心脏都快要从她口中跳出来了,恐惧让她几近作呕。
男人自从开口不让她下床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好似在欣赏她往后退的狼狈模样。
杨沛云缓了好一阵,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是宣平侯府陆家的姑娘,今日是要去洽谈与韦家的婚事的。”
也不知那人还在不在,杨沛云咽了口口水,继续声音颤抖道:“我不知道我哪里惹了你,你要是放了我,我…我的钱都可以给你。”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我很有钱的。”
听不到那人的回答,杨沛云安静了一会,又道:“你为什么要绑我……你倒是说说要求。”
“要听吗?”
声音伴随着暖热,在她耳畔处响起。
那人竟然无声无息上了床榻,一点动静都没有地凑到她身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