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春(121)

墙角下的人听见动静抬起头，杨沛云顺势垂眸，分别许久的主仆二人对上了眼，巧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眼中含泪：“真以为你死了，吓死我了。”

杨沛云望着巧安，就像望见当初二人一同从临川离开，去往京城，以为奔赴的是她们梦寐以求的自由。

*

陆怀泉这几日一直浑浑噩噩的，他的状态比起之前杨沛云出事那会还要糟糕。

他没有再离开京城，李谳以为他终于愿意专心陪着自己，只有陆怀泉知道，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再面对杨沛云了。

甚至不敢再出现在她面前。

他曾经以为，当杨沛云知道是自己后，也许会欣喜自己的爱意，也许会接受不了需要自己安抚。

他想了千万种后果，却没想到，她变得不在乎一切，兄妹也好爱欲也罢，她不在意了，只要有人能爱她，她便可以扮演这俗套的闹剧。

陆怀泉想让她开怀，想让她明媚，不想让她成为第二个失去自我的林若浮，但他又根本没有立场去劝诫。

于是他回到了京城，这场荒唐的对弈，终究还是他惨败为终。

他往返于皇宫，东宫，都察院，侯府。

他将自己十二个时辰都安排得满满当当，甚至不敢睡觉，只一闭眼好似就能看见杨沛云淡漠的眉眼。

就连两个时辰的睡眠也被他割舍。

他有多久没休息了？他连轴转工作了多长时间？

李谳看着他灰败的面色，感觉陆怀泉都要比陛下先离世了，开口劝道：“你要不先回去休息休息？其实我自己还能处理。”

顺和帝驾崩就这几天了，估计要不了多久会传他一次，陆怀泉在心里估摸着时间，摇摇晃晃往外走。

“对了，林家那边我按你的要求做了，”李谳见他走提了一嘴，“惩戒也好打压也罢，这几日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陆怀泉没回头，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回到侯府时，刚下马车，还没进门，一阵风带着浓烈的香气袭来。

陆怀泉浑身无力，竟是被人撞入怀中。

“兄长！”

陆怀泉晃神了一阵，好似看见记忆中那抹淳朴昳丽的笑脸。

可他垂眸望去，t林琼芳涂抹了浓重的胭脂，妆容艳丽的俗套，她此刻紧搂着陆怀泉，眼泪涟涟：“我等你好久了！兄长！”

与记忆截然不同的色彩，让陆怀泉眼前好似出现破碎的渣滓，他面无表情，望向林琼芳的眼神里，没有一点温度。

远处。

跟着巧安安排的马车一路赶回京城的杨沛云，此刻正坐在车内，她隔着很远，却依旧能一眼望见侯府前面相拥的二人。

形态亲密无间，就像陆怀泉离开的前夜，他在自己胸前心头落下的，那枚湿润的，伴着眼泪的吻痕。

第62章 [VIP] 62

杨沛云看了很久, 久到握紧窗边的帘布，在手心中攥紧。

巧安一直陪着她，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姑娘望见大公子没有再欢喜地迎上去。

这次分别之后，姑娘好像整个人都变了很多，她沉敛，寂静, 又透着一股子浓郁的伤怀。

她看着杨沛云安静了很久后, 别过了脸, 她没有回侯府，只是将窗户盖上，低声吩咐：“先离开吧。”

声音平静到让人免不得心生担忧的地步。

“姑娘……”巧安陪了杨沛云很久很久，能敏锐地察觉她的不对劲，“你还好吗？”

“嗯。”

杨沛云垂眸，纤长浓密的眼睫落在脸颊上, 阴影像是短短两行的泪痕。

“我没事。”她重复道, “我没事。”

车辆离开的时候，陆怀泉似有所感地回神望了一眼，但他什么都没瞧见, 只有如寻常喧嚣的人群。

他皱着眉头, 似乎不耐道：“起来。”

林琼芳抓着他的衣襟, 十分用力，整个人缩在他怀中, 脂粉蹭了他一身。

“兄长, 帮帮我们吧！”

她倏地哭出来, 涕泪连连，好不可怜：“父亲与伯父被大理寺的人抓了, 已经好多天都没有消息了！”

“只有你能救他们了！”

林家人以为只要即使投靠五皇子一脉，后续便能一世荣华，但脱离了陆怀泉的林家，谁稀得搭理他们呢。

他们跟了这些天，李诠的党羽根本就没正眼瞧过他们，太子那边又虎视眈眈，再加上陆怀泉有心让李谳为难他们。

林家两位爷以结党营私的罪名被抓了进去，林家人这才慌乱起来。

陆怀泉将人狠狠推开，瞧也没瞧上一眼：“与我何干。”

早在一开始他便提醒过了，还让林若浮也去劝诫，这样也阻挡不了他们找死的心，现在来求人就来得及了？

陆怀泉转身就要走，又被身后的人拉住。

林琼芳拽着他的衣袖，哭天喊地：“当初都是我娘说让我停了对的念想，但是兄长，您是知道的，琼芳的心一直都是在您这呀。”

她满面狼狈：“即使听到您要与赵家的人结亲，我也从来没有放弃过，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是您教我立世道理，在琼芳心里，您一直都是最重要的人，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您！”

“只要你能救回林家，琼芳甘愿做妾，往后生生世世都好好服侍您！”

陆怀泉几日都没休息，本就头晕目眩，一时之间竟没能挣脱开她的桎梏，强行听了这么一大段恶心人的话语。

甘愿做妾？

他心底冷笑一声，这一世，除了杨沛云，他都不会再有任何人了。

娶妻都尚且不会，何况是妾。

陆怀泉回身，深深望了眼林琼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