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太傅(60)
江淮之只静静听着,不生气,却也不道歉。
“江望之么。”
在满场污言秽语之中,他轻笑一声。
“他夺不了我的位置。”
此言一出,李乾景好像突然被盆凉水浇过一般息了声,继而狠狠地盯住他。
“孤会让他夺的。”
江淮之却是笑意更深了,似乎在嘲笑少年的不知天高地厚。
恰在此时,外面早已听了许久动静的宫人,壮起胆子颤着一双手想要敲门,那手却抖得厉害,敲了好久才闹出点细微声响。
李乾景听得烦了,一轱辘起来把门踹开。
“干什么?”
宫人吓得魂都要没了,扑通就跪到地上头也不敢抬。
“殿、殿下恕罪,相府……相府那边递帖子来了,说是符小娘子她、她偶感风寒,今日就不来上课了。”
“你说什么?!”
李乾景没心思再同里间人吵了,抬手唤了马车直直就朝相府奔去。
太子亲临,相府自是没人敢拦,长公主闻讯赶来,却也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就任由他往饮溪苑去了。
她昨日彻夜难眠,向来保养得极好的一张脸,如今满是憔悴之意。
消息是她派人尽力封锁过的,也不知太子究竟有没有知晓此事,还是单纯地来看柚儿的病。
她只知道,这东宫的课,她万万不能让柚儿再上下去了。
那边,李乾景匆匆跑过去,却生生吃了个闭门羹。
“太子殿下恕罪。”
辛夷开口提心吊胆的。
“我们小娘子身体不适,实是不宜见客,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孤知道不合礼数。”
他有点急了。
“孤就看一眼,一眼便走,知道她没事就放心了。”
“小娘子没事的。”
辛夷听自家娘子的话,坚持不让他进。
“殿下请回吧。”
“孤如何就看不得了?”
一来一往的,那股酸气不由得直直朝上涌。
“要是江淮之来了,你让不让他进?!”
辛夷懵了,吓得不自觉后退一步。
“自...自也是不让的...”
“你吵死了。”
屋内传来少女略显哑的甜声,尚掺着些不耐烦。
“你要看就看,看完赶紧走。”
李乾景跟得了令一般,一下子就窜进来了。
白皙的小手将鹅黄色的床幔轻轻掀开,露出帘后小娘子一张娇媚却明显苍白的小脸。
她显然刚刚被吵醒,无甚血色的唇一开一合,便是带气的话。
“你要干嘛?”
“我……我看看你呗。”
李乾景支吾起来,有点别别扭扭的。
“怎么还给自己整病了啊?”
“淋雨了。”
思及昨日之事,她心口仍是堵堵的。
“下雨没来得及跑回去,给你笑话咯。”
“你笨呗。”
他下意识说道,随即又有些懊悔。
“不是,我是说……”
“我真没事。”
符柚瞧着也不是很高兴,生生打断了他的话。
“你忙你的事就好,我睡两觉就活蹦乱跳了。”
“那好吧。”
他从床前木椅上起身。
“我好像不太方便待在女孩子的闺房里,是不是?”
她白他一眼。
“你才知道。”
“我走我走,你别骂我……”
他连忙告饶溜了,也跟院子里的丫鬟细细嘱咐过给她好好补补身子,却还是不舍得走,歪脑筋一动,他就趁人不备,窜上了她屋后的那棵树。
“啪嗒。”
他丢了个小石子过去。
儿时他来找她玩的时候,就常常藏在这棵树上叫她出来。这树有些年头了,树后正好是院子的墙,几乎没人能注意到这里,但是奇妙的是,树前的窗子又恰恰好好在她床边。
他百试不厌,后来树下的石子被他捡空了,他就自带石头过来,总能给她叫出来玩。
故而这声响一出,符柚便在心底赏了他好几个巴掌。
“你不是走了吗?”
小娘子披着厚厚的毯子立在窗前,稍显凌乱的发丝分毫没有影响到她的美,反倒愈发摄人心魄。
“我说了,我要睡觉。”
“我...我就一件事,很快的!”
李乾景结结巴巴的,跟平常快言快语的样子很不一样。
“那个、那个小柚子……你喜欢什么样的、什么样的嫁衣呀?”
此言一出,符柚顿时警铃大作。
“你什么意思?”
“就…就这个意思呗。”
少年坐在枝头,出口有些傲娇,躲在新绿的叶子后也有几分脸红。
“我跟你认识都、都十六年了吧,打娘胎里就是一家子诶,你毛病是不少,但是我跟你成亲也...也未尝不可,咱们就、就不拖了呗。”
一番话说得他面红耳赤的。
可小娘子听了,却是炸了毛。
“你觉得和我成亲,是你施舍我吗?”
她伶牙俐齿的,此刻也忘了自己脑袋还有些烧了。
“你那太子妃之位是挺诱人的,想要的人多了去了,可偏偏就没有我,你要是着急成亲了就赶紧找新的去,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不是那个意思,小柚子——!”
话未说完,窗子便被“砰”得一声重重关上,震得树上的鸟雀都倏忽间飞远了。
李乾景在树上懵了半晌,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他怎么就不会好好说话呢?
从小跟人家呛到大就算了,眼下这都是算表白了,还一股那个劲劲给谁看呢?
也难怪他不招女孩子待见。
江淮之成日里跟她说话温温柔柔的,才那么招她喜欢,可他一天到晚只知道惹她不开心,他以为是俩人打闹着玩,可小柚子根本就不乐意瞅他这个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