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太傅(68)
“回家就看不到你了。”
“柚儿发烧了。”
他似是全然忘了自己的伤,耐心哄着她。
“不可以再在外面待着了。”
“烧了吗……我不信。”
她迷迷瞪瞪地跟他闹。
“娘亲以前,都是用手试过才会说我发烧的,你怎么胡乱讲话呀。”
“怎会胡乱讲话骗你。”
见她执拗不肯,江淮之只得试探性地抬起手,犹豫半晌,方浅浅落在她小额上。
这一试可要紧了,额间滚烫的温度激得他触电一般缩回了手,骇得他几乎要方寸大乱。
怎会这么烫?
是他失了许久的血,又在这寒夜里吹了半刻冷风,手掌太过冰凉么?
顾不上许多,他凑近了些。
“柚儿,别乱动。”
“啊?”
符柚懵懵的没太听懂,在凳子上乖乖坐着没动,却只瞧见他蹲在自己跟前,忽然就起了起身子凑过来,将他的额头用力贴到了自己额上!
她瞬间瞪大了眼睛,整个意识都浑浊起来。
他高挺的鼻梁在她脸上划出细腻的触感,那方比她宽大些的额头也跟着轻轻动了动,将她整颗心都蹭得酥酥痒痒的。
他还在试吗?
可那淡淡的雪松香气萦在她的周遭,就像一坛酿了百年千年的老酒将她的鼻腔充满,让她早已醉得不像话,更遑论那微凉的唇,似乎还不小心擦过了她的鼻尖。
她方才真没觉得自己起了高烧,只觉得比平日里昏昏沉沉的没多少力气,可眼下她是信了,从江淮之凑过来的那一刻,她浑身就像被丢进油锅里煎了一遭,比那夏季烈日下的街道砖还要烫上三分。
他终于不试了。
只是那副好看的眉,蹙得愈发深了。
“我们不等马车了,柚儿。”
都快要到宵禁的时辰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尚未出宫便用自己的信物传了信,到现在都过了许久了,还没有马车过来接。
江唤究竟在做什么?
他巧妙地避开她的小手,只隔着衣袖握住她的腕,穿过几无人烟的长街,踩着打更人清脆的锣鼓声,到了对面那间正准备熄灯关门的药堂。
一只瘦削的手拦下了那方即将紧闭的木门,药童怕夹到人,连忙将门重新开展了。
“这位公子,我们要……”
药童口中说着,眸光一转,瞥见了他身边那位昏昏欲睡的姑娘。
“等一下,这姑娘是怎么了?”
“她烧得很烫。”
江淮之紧锁着眉,将随身带着的银钱包尽数递给了药童。
“有劳先生,可否破例为她医治?”
医者仁心,那药童没有半分犹豫,就将他们迎了进来。
“你们先进来,要宵禁了,我得赶紧先把门关了,要罚银子的。”
那少年嘱咐着,手脚麻利地落了锁。
“楼上还有房间,公子先把这位姑娘扶上去吧,我去喊我师父过来。”
“多谢。”
江淮之匆匆谢过,便低眸去哄身边的小娘子。
“我们今晚就住在这里,一会医师给你瞧了病开了药,就乖乖睡上一觉好不好?”
“好……”
符柚闷闷应了,瞧着很是难受。
“还可以走吗?”
他要担心坏了。
“房间在楼上,这里没有可以躺的地方。”
“……走不动了。”
她彻底没了力气,微哑的声音里委委屈屈的。
“抱抱我嘛。”
她仰着那一张红扑扑的小脸看向他,眸中水盈盈的,模糊了那一贯的清澈,瞧着可怜兮兮的,惹人心疼。
江淮之受不住她这样撒娇,耳根羞红,仿若滴血的扶桑花。
他其实不愿意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她,既无姻亲关系,有些事情就不该做得太越界,越是珍视她便越是该看重这礼数。
上一次抱她从大理寺牢狱里出来之时,便是事急从权,末了自觉歉疚,夜里还偷偷抄了好几道经文。
这一次呢。
……又是事急从权么。
他微微叹息一声,轻轻弯下腰,将那迷糊的小娘子温温柔柔打横抱了起来。
许是难受得紧了,那小娘子软趴趴的双臂胡乱一勾,恰恰好环住了他的脖颈。
“……不许胡闹。”
江淮之抱着她上楼,叹息一声。
“一会乖乖喝药,也不知有没有糖给你吃。”
“嗯……”
滚烫的小脑袋无意识地在他胸口处蹭了蹭。
“……”
他没了办法。
花白胡子的老医师已经提着诊包过来了,他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将她轻轻平放在床上,落下床架上遮挡的纱幔,就让开了床边的位置。
“有劳老先生,这么晚了还要打扰您。”
江淮之拱手一礼,又朝帐里嘱咐着。
“柚儿,手要给先生看。”
一只白皙的小臂,很听话地伸出来了。
老医师给姑娘家看过的病也不少,熟练地搭上诊纱,便操着浑厚的声音问了一嘴。
“公子是她什么人啊?”
“是她老师。”
“……是夫君。”
说什么呢?!
江淮之被她这大胆的答话惊得双手一颤,险些把掌心里刚晾好的热水打翻。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刚要开口斥她胡闹,那老医师反倒先说话了。
“那便听姑娘家说的吧,既是夫君,你也不用避嫌了,在屋内稍坐下。”
“……”
江淮之唇角略一抽搐,为了不叫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只得顺着这台阶下了,低着头默默给她晾茶去。
老医师瞧得快,很快便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