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太傅(70)
他从袖子里掏出封齐齐整整的信递给他。
“这个点能出来在街上走的都是大官,你也是大官吗?”
“我不是。”
江淮之微微低眸,瞧着手上那封用金印封好的蟒纹信笺。
“那没意思了。”
少年扁扁嘴,大手一挥下了逐客令。
“你回你屋看去吧,我要睡觉了。”
江淮之颔首。
小娘子还在熟睡。
借着屋内昏黄的烛光,他将那信拆开,凭着那如锥画沙的字迹,一眼便知是自己那位好学生的亲笔。
“相府派人来问了,我说小柚子身子不舒服,留她在东宫住了。”
是很随意的口语,并非一板一眼的文字,却能从那张扬的字里窥出泼天的怨气。
“我让你带她走,只是因为她在我这里不肯喝药,我跟你的恩怨不涉及小柚子,你最好把她照顾好,活蹦乱跳地送回来,不然我不介意给你扔刑部大牢里招呼一遍。”
“里面折着的小纸是给小柚子看的,你看我杀了你。”
江淮之读完,面色无波无澜,没有半分犹豫就将那信一扔,伸手捻开了附在信里的小纸。
“小柚子,喜欢你!要快点好起来!”
字下面是少年少女的画像,正手牵着手坐在廊下数星星。
画得还挺好看的。
早知道不教他作画了。
江淮之凉凉扫上一眼,反手就将那幅小画丢进烧得正旺的炭盆里,盯着它彻彻底底化为灰烬,方肯罢休。
火苗舔舐过他好看的眸子,渐渐烧出一抹猩红。
我在这里。
哪里轮得到你来关心?
第 35 章
翌日, 符柚迎着窗外刺目的日光,大大伸了个懒腰。
一夜无梦,她睡得很是舒服, 动上一动也没有了昨日头痛欲裂的感觉,反倒是清清爽爽的, 又有了平日里乱蹦的劲。
葱根一般的手指挑开鹅黄色的纱幔, 小娘子跳下床去,好奇地打量起这间屋子。
屋子很小, 只有她躺过的那一张床, 并两架放满各式草药的深红木药架,一方小桌椅,三盏烛台, 再藏个烧炭的小火炉而已。
细细瞧来, 那照明用的小烛都燃尽了,火炉内的灰屑也多得快溢了出来, 她识得这种炭, 称不上好, 却也不至于烧出这么多屑来。
昨夜她迷迷糊糊的,根本来不及看这些,只觉得药香沁人很是舒服, 眼下光着小脚绕了一圈, 方觉这应是一间药室。
可是先生呢?她记得先生也在来着。
“先生?”
她试探地喊了一句,嗓音还略略有半分哑。
“我在。”
江淮之端着一份酥酪并一方药碗, 应声而入。
“柚儿醒了?”
“醒啦!”
刚睡醒就能看见他, 小娘子心情一下子好起来。
“诶, 先生这衣裳是从哪偷的呀?看着好小好小。”
“昨日那药童给的,他比我身量小些。”
瞧着她活泼可爱的模样, 他眉眼间也爬上几分温柔笑意。
“可好些了?也不知道穿鞋。”
小娘子一袭嫩粉色妆花长裙笑得娇憨,乖乖坐到小木凳上,任由他用手试着额上的温度。
“冒犯柚儿了。”
江淮之放下心来,开口温和。
“总算是将烧退了。”
“不冒犯。”
她声音能一路甜到人心底。
“都是先生照顾得好!”
“又有劲乱讲话了。”
他失笑道。
“过来将药喝了,方才出去给你带了苏家铺子的糕点,可不能再闹了。”
符柚面上一羞。
“那个…昨天晚上…我有闹嘛?”
她隐隐约约也记得一些事情,好像最后是被他整个人摁在床上喂的药,苦得她哼哼唧唧直乱叫。
“没有。”
他挑了挑眉。
“柚儿乖得很,煎的药自己全喝光了。”
她太了解他了。
那眸中一闪而过的促狭,分明是提醒她,她脑中不多的回忆尽数是真的。
明明已经退烧了,她小脸一下子又烫起来,害羞地捧起药碗来挡。
“你…你骂我就好了呀。”
她小声哼哼着。
“我以前生病不喝药,娘亲拿我没办法,都是连骂带训地给我灌下去的。”
“哪里舍得。”
江淮之持着酥酪坐在她身侧,眸中是下意识地宠溺。
“柚儿很好,是要宠着的。”
“你胡说。”
她噘噘嘴。
“我以前上课捣乱的时候,你还敲我小手板。”
“那时候不是学生么?”
“那现在不是学生了吗?”
她问得很天真,可尾音落下很久很久,都没有再被接上。
江淮之眸光似有闪躲,手指不自觉摩挲上那盛酥酪的木盒,缄默良久良久。
“……药要凉了。”
他还是说不出口,最终话到嘴边,也只是催促之语。
“……我喝嘛我喝嘛。”
小娘子长睫委委屈屈地扑闪两下,眸中水雾一浮,不肯搭理他了。
她喝一口苦药便嚼一口酥酪,如此反复折腾许久,愣是一声都没吭,仿佛真的与他怄上了气。
她就是想不明白。
为什么李乾景就可以大大方方说喜欢她,说想和她成亲,追着她赖着她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可这样的话,她从来没在江淮之口中听到过。
要是真的讨厌她,为什么还要哄着她陪着她,生病的时候寸步也不离,直接和她划清界限不就好了么?
江淮之微微垂眸,指尖在粗布麻衣上掐出一个个月牙形。
他当然明白她在想什么。
这话若是说出口,是要负责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