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尚书她绝对有病(130)
“她呀,出门去了。”
“出去了?”许韧没想到这会儿贺重玉还有多余的心情出门。
“嗯哼——”陆筠撑着下巴,葱白的手指哒哒敲着桌面,表情看着就不怀好意。
“二娘子去做什么了?”
“会情郎呗!”陆筠唯恐天下不乱地说。
“会——情——郎?”
贺宅上空响起一声尖叫,惊起无数鸟雀。
…………
段行川目视前方,走得板板正正,僵硬得像根笔直的木头桩子,手脚都不知如何摆动,余光却不时地瞄着身侧的贺重玉。
他们正沿着河道慢慢地走着,晚风卷着沁凉的水汽吹起轻盈的衣袂,暖融的灯火映着他们月白色的衣衫,像点染上团团浅黄的花纹。
“重……重玉,你累不累?要不要歇会儿?”
段行川想着她大病初愈,应该好好在家休养才是,怎么就脑子发昏喊人出来呢,还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他转瞬又想,重玉体弱,若是她走不动了我该背她,脸庞悄然一红,他又觉得此举冒昧,而且不妥帖,想着还是叫辆马车为好……
贺重玉不知道段行川问了一句,心中却百转千回,她回道:“不累,想继续走走。”
这是靠近外城的河市街,三教九流汇集之地,河道上连绵紧挨着数不清的乌篷船,船娘披着薄纱盘坐在甲板上点炉子,煨鱼汤的香气就袅袅散落在风中。
如果是晴天,风平浪静,船娘就拿长篙将木船缓缓推到河心,顺着河道往南驶出渠口,划入平江,出色的渔女一天能捞起二十斤的星斑鳜。洛京权贵极好一口鲜美嫩滑的星斑鳜,更有老饕直接租一整条船,约二三好友,于江上现捕现烹。
沿着河道的是高矮错落起伏的窝棚,仅有极少数才体面地摞起砖墙,零星的铺子就夹杂在这些窝棚中间,门口挂起一面麻布幡子,大小不一的粗字写着“炝面”“烧饼”“羊肉汤”……
河市街上的吵嚷和内城坊市里的吵嚷不同,偶尔飘进耳朵里的言辞直白浅薄到粗俗,满街都是烟熏火燎般的腥热,就好像船娘炉子下噼里啪啦爆响的木炭。
在这样的烟火气里,贺重玉原本飘忽的魂魄似乎又渐渐落回躯壳,她的眼眸中泛起不一样的神采,好奇地打量这段街市。
见她终于有心情开始左顾右盼地张望,段行川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才偃旗息鼓。他今日登门,原本只是为了探望刚刚伤愈的贺重玉,却见她无精打采,眉眼间凝着一缕忧郁,鬼使神差地开口问道:“你想出门逛逛么?”
贺重玉还真的答应了,她想着出门走走也好。
段行川没有带她去各种风雅的茶舍酒庄,也没有去奢华靡丽的金楼玉坊,他似乎有种离奇的直觉,此时的贺重玉需要的是一些别开生面的热闹,于是他带她来到这片河市街。
“没想到洛京也有这样的地方,我还以为这里遍地雕梁画栋、玉宇琼楼呢。”贺重玉嗅着空气中弥漫的鱼汤鲜香,四面八方的嘈杂人声涌入耳中,这一刻仿佛活得真实而又热烈。
她凝望着河道的乌篷船,倏忽间和一个包着碧纱巾的船娘对视,对方朝她吹了个口哨,“小哥!来尝尝我家的星斑鳜啊!”
贺重玉笑着挥挥手,段行川脸色一臭,捏着她的袖子恨不得多长两条腿飞奔。
经过船娘的乌篷船,她撑着长杆站在甲板上,“哦——”了一声,意味盎然地看着岸边并行的两人,眉梢飞舞,“是个小娘子啊!”
顿时引起数声哄笑,一个汉子叉着腰喊,“小娘子吃不了你家的鱼汤了,不如让我来啊!”
他从岸上屈腿一跳,像鹞子翻身般落到了甲板上,船身一晃,溅起荡漾的水花。船娘风情万种地瞥了他一眼,捧起炉子进了船舱,而汉子也跟着她进了船舱,这时四周响起一阵更加沸腾的笑声。
贺重玉沿着河道慢悠悠地往前走,段行川就亦步亦趋地贴在她身侧,偶尔贺重玉的眼神往某个小摊多瞄了两眼,下一刻段行川就捧着小摊上的东西递到她面前,眼睛亮得像天边的星子。
没过多时,贺重玉手里已经握着一壶甘醴茶,拎着一袋炸糕、一包米饼。她专注地嚼着一块米饼,眉毛都认真地紧蹙,周身氤氲着一股闲适的安然。
忽然听见前头传来接二连三的起哄声,乌泱泱地围聚了一大拨人,贺重玉好奇地歪着头,“走,我们过去瞧瞧!”她拽起段行川的袖子小跑着,段行川就乖巧地跟着她跑起来。
第75章 套住你了
贺重玉拉着段行川的袖子, 像游鱼拨开水纹般从人群的缝隙里呲溜挤了进去,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张摊开的藤草席,上面杂乱无章地放着许多小玩意儿, 有怪模怪样的泥偶, 有草扎的蜻蜓,还有小巧精致的竹编球……
贺重玉吸了吸鼻子,她闻到一股浅浅的桂花香,环顾一圈, 目光钉在了一个小布袋上, 她敢打包票,那一定是今年的最新鲜的一茬桂花做的桂花糖。
“摊主!这怎么卖?”贺重玉指着桂花糖。
摊主戴着一顶漏线的兔皮帽,张大了嘴巴哈哈笑起来, 脸颊鼓鼓抖动, 帽子上的破口也仿佛一同咧着嘴大笑,他抬起胳膊,穿在胳膊上的几十个竹圈就哗啦啦地响着。
“咱们不卖,只凭本事套,套中什么就是什么!”
围观的人就“嗬”地倒仰,笑话摊主说,“那岂不是要亏死!”
摊主摆手道, “图个热场罢了, 哪个想先来试试啊?”
甭管哪个年代, 不花银子的事总能引起人们的热情追捧,于是当即便有不少男女老少摩拳擦掌地上场, 一个年轻人拔得头筹, 深吸一口气,眼神冷肃, 抬手如雷,没过多时,就撒了一地稀散的竹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