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尚书她绝对有病(205)
“我生母出身微贱,即使生下皇子也不得陛下欢喜,她过世后,陛下令丽贵嫔做了我的养母,后来我得封太子,母亲本该按例晋位,晋的也是养母之位。”
“恪儿的母亲也是如此。”
“为人子,为人夫,我都没能尽好本分,只能借助别人的善意才能帮她们获得一些微薄的体面。”赵磐神情苦涩。
听闻了太子的经历,贺重玉久违地浮现一个念头——皇帝到底辜负了多少人?
“殿下的来意我已经清楚,只是您也许太过悲观了,万一事态不是你所想的那般严重呢?”最后,贺重玉也借用了太子刚刚劝慰她的那句话,“静候佳时罢。”
她此刻才明白姐姐当时送给她的那封信的含义——勿迁怒容妃,交好太子。
虽然照贺重玉的性格,她原本就不会对一个早逝之人落井下石,但“交好太子”的告诫却令她匪夷所思。在贺重玉看来,她们姐妹俩已经算把太子得罪完了,还交好?
现在她明白是怎么交好的了……怪不得从苏子津再到谈道成,提起太子都是一副同情又无奈的态度,谈道成甚至说过这么一句话,“太子无能,但心慈。”
原来赵磐还真是个表里如一的厚道人,即便拿到整个洛京来论,都能夸一句秉性纯良,这让贺重玉有种欺负老实人的惭愧。
别说赵磐了,太子府的三个主子有一个算一个,大概都是淳朴人,或许长年隔离于朝政外,没怎么感受过政治倾轧的人就是这样的。
“许长使,您可以出来了。”贺重玉淡淡开口,她很纳闷为何洛京的人都有躲在背后偷听别人说话的恶习。
“二娘子真是耳聪目明。”许韧从阴影中现身,她一边走着一边揉了揉发酸的膝盖,“墙角可真不好蹲,太子可真能说道!”
“但换个方式想想,太子满腹怨言,恐怕也很好利用。”
贺重玉下意识地环顾一周,寂静无声。“是我的错觉还是姐姐真能在后宫一手遮天?你比我都敢说啊!”
许韧笑道,“除夕宴后,贺岁良时,宫人都得了假躲在屋里节庆,陛下也饮醉了酒正歇在凝辉宫,如今可正是直抒胸臆的时候,不然以太子的脾性怎么敢如此滔滔不绝呢?”
贺重玉颇为赞同地点头——尤其苏子津都是你们这边的人是罢!
“今晚的事,不后悔?”许韧问道。
“不后悔。”贺重玉说得斩钉截铁。
“不后悔就行,娘子她也怕耽误你的良缘……若你果真有此心意,不如趁早回禀陛下,我想,段小将军是不会介意的。”
“许长使,你不必试探了,我真的不会后悔,这个决定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也是遵从我的本心。”
许韧见状,微微一笑,点点头,“你有决断就好,”她迟疑了一会儿,“如此轻描淡写,心志坚毅啊……是因为你心向道法么?”
“向道?您怎会这么问?”贺重玉觉得这个话题转得也太猝不及防了。
“听闻前几日你遭到了弹劾,说你不务正业,整日痴迷炼丹?只可惜炼得不怎么样,十回有六七回都炸了炉,百工坊里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皇帝得知此事后,并未惩治贺重玉——让她停职在家反省根本不算惩治,毕竟没两天就到年假了。
但皇帝忧心忡忡,专门召见了她,顺便让紫虚道长亲自劝说贺重玉不要沉迷此道——炼丹长生是没有前途的!你还是专心政事罢!
贺重玉一头雾水地进了乾元殿,迎面就是一个宽袍大袖、仙风道骨的老道长上下打量,摇头叹气,被灌了一耳朵的谆谆劝导,然后就被皇帝赶回了家。
但贺重玉并不知道,在她走后,面对焦急之态的皇帝,紫虚道长诚恳直言,“此女通身全无长生意,唯其横夭早寿命,丹法长生虚无缥缈,到头来不过茫茫一场空,陛下可以放心。”
放心?皇帝感觉天都要塌了!长生之说连皇帝本人都不信,他怎么会信贺重玉能靠炼丹求得长生?他是让这个老道士出面告诉贺重玉不必痴迷丹药,还是好好做她的主司才是正理。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紫虚道长会对贺重玉作此谶语。
皇帝是有点矛盾的心态的,他虽然不信长生,但他信谶讳啊!从紫虚道长说了这句话开始,贺重玉在他眼中已经是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可怜儿了。
“真是早夭之命么?”皇帝心怀最后一丝希望,这么个人才早早离世也太可惜了。皇帝虽然不希望贺重玉与将门牵扯,但他也不想贺重玉英年早逝啊!
“命星璀璨,然偏位昙宫,只得一剎光辉,”紫虚道长也深觉遗憾,他叹息着,“无可解……其实世上千万之数,大多庸庸碌碌,能得此一瞬已是难能可贵,说句不恭敬的话,即便是皇族子弟之命星也少有能匹敌此女的,只可惜终究短暂啊。”
皇帝和紫虚道长的交谈没有透露给第三个人,当时连自幼侍奉皇帝的老内监都暂时退出殿外,但这番言论还是让贺重华知道了。
“命星?呵!不过就是一块死了的石头!死物还能主宰活人的命运么!”
贺重华不惧谶语,她信人定胜天,不管是权力还是名声,她都会揽于手中,这条路上妹妹就是她最坚实的盟友。
听闻此事,尤其是听闻了贺重玉炼丹的劲头,她只有这一种忐忑,担忧俗世浮沉,妹妹因此幻灭之下不管不顾地出家修道,不再过问世事……
明里暗里、旁敲侧击了几回,这次又让许韧最后过问了一次,得到了一样的回答,贺重华终于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