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山(40)

江雨然依旧嚣张，但多了点陪笑的局促。

按道理陈挽不该恨她，她再不好，在这十几年潮湿的生长期里有时就她俩相互依靠。陈挽应该恨她，不该忘了她发疯时说的那些狠话，仗着她的思想早熟把她当傻子玩具不开心开心了有兴致就逗。

有些人天生就木讷怎么办呢。

陈挽想。所以陈挽一晚上没笑。

江雨然走前刻意到她面前问。

我爸我妈我们照顾你十几年，你妈都不要你的这个日子算什么？

陈挽撩眼看她：“等我未来有钱了，把你们接到我家，像你们那样对你。”

江雨然瞪她要把她瞪死，好久后陈挽耳畔里还回响的掷地有声地：“白眼狼！”

她是白眼狼这世上白眼狼都死了。

高考倒计时六十天时，江雨然爸妈开始找陈一枝麻烦。

陈一枝敷衍应付过去，回来找陈挽发牢骚。

陈挽起初还争，之后不争了。

陈一枝渐渐地大骂看清她哥她嫂不是个东西！

和她爸妈也吵起来！

陈一枝从小到大就不是个在桎梏下桎梏住的主，一块骂！

骂完哭。

在陈挽耳边哭了好几天。

“……”

她们租的屋子很小，陈挽跟陈一枝睡，每天晚上感受这个快要奔五的，又缩起来豆大点的母亲。

别人不理解她、不懂别人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不懂她爸妈为什么要这么恨她。

她有想给她哥她爸她妈报养育之恩，有些坏不代表她这个人从内到外都烂透了底了。

这个城市她果然待不了。

陈挽能做到的还是麻木。

陈一枝不满陈挽麻木。

后来只记得高考倒计时第三十五天，陈一枝跟陈挽爆发出来，说她知道吗，她回来前她老子前一阵联系她了，故意问她女儿还在梧市待吗，他给你寄点钱。

他早八百年都像死了一样，现在估计在外面玩坏了身体想要你上大学打临时工养他了，他这个不要脸的，在外当鸭子给十五六的小姑娘都能下跪，你要他钱不得十年二十年回不了本！

陈挽看她。

她说我就是因为这个回来的。

妈为了你容易吗？

妈真的待不了这里，妈当时待这里就是有抑郁症，妈现在又得抑郁症了。

陈一枝把这当秘密似的告诉陈挽，她很早就有抑郁症。

她不适合和任何亲人在一块。

陈挽问她：“你为什么回来的？”

陈一枝突然听不懂的缄默：“……”

天气渐渐炎热里，深夜的外面蝉鸣叫，陈挽写作业写的大脑呆滞，垂眼接过她的这天去看心理医生的诊断书——

“……”

陈挽开始手发抖，浑身上下发抖。

陈挽想爆哭，爆哭为什么……什么自己都没去看一类的。

陈挽浑身发抖，脸却面无表情。

陈一枝吓着了，问你这是干什么？？

陈一枝哭着说我不适合和你们待一块。

长久后。

“你根本就不懂爱我。”陈挽呆滞。

桃花山

人生很多道理不需要亲身经历，在书上网上也能看。很多难的不是你看不到这个道理，是看到了仍难转圜。

陈挽知道自己不该理他们，于是强制自己做到不理他们，要考试了。

她读书这十几年来，是为了到时候拿个嗝屁的成绩举给所有人看她就是他们眼中就该看不起，永远都不会后悔的窝囊废吗。

陈挽比夏初笨一点，夏初带着她复习，复习到所有人都看出夏初对她偏爱的程度。

夏初平静说那怎了，就这几十天你举报我吗。

陈挽第一次听到时目瞪口呆。

夏初对陈挽像混沌里开天辟地后冒出的一株不知名石头花，长在峭壁上，不清楚它什么时候冒出的。

半个月后好了。他上学带陈挽教作业，中午带陈挽去吃饭，晚上带陈挽去吃东西，有时晚上送陈挽回家。送回家的陈挽的小区路口，陈挽经常回头走几步了回头，他还在。总不走。

不送陈挽回家的路上等她的公交车来，陈挽回头看到他还在。他像在原地等陈挽远航。

像个爸爸。

陈挽问他妈问他这些天花钱很多了吗。

他突然笑。笑半天。陈挽无语了。他乐着忍着的脸都微微红了说他妈不知道他身上有多少钱。

“……”

陈挽也笑。

笑的像两个大傻子在夏天的夜里，穿着堂而皇之的重高校服，不聪明的乐。

夏初抓住陈挽手舞足蹈的手说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吗，给她花。也给他妈花。

只不过他妈现在要他很少回馈，得等以后。

夏初的妈妈是个特别勤快能干的人，单亲妈妈，开了一个小店，人很好又能讲道理。

陈挽说不出话。

他详细说以后有机会带她去他家里，他妈还很会烧饭，让他妈给你做很多好吃的，她看到你应该也会很开心。

陈挽不可置信瞪大眼：“真的吗？”

夏初垂眸一瞬不瞬望着她，唇畔勾着温柔的笑，他好看的像天上的月亮，“真的。我妈其实不怎么管我，她知道我不会干坏事错事。”

他接着继续说他妈会做什么拿手好菜。

全是荤的。

一连串。

陈挽说全是荤的。

他吧啦吧啦笑说全是荤的，不是你米缸吗。

全是陈挽爱吃的。

他也会做饭，以后上大学了有机会租房子给她做饭，做荤的。

这次聊天后有很一些天后，陈挽才回味出他指带她回去看她妈，不是坏事错事，他信。信他妈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