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迷雾锁,我见明月(145)
笺上是银粟的手笔,仅有寥寥四字。
速来西京。
西京长安帝王都。
天子脚下,繁华极盛之地,热闹可想而知。
行人如织摩肩接踵,挥汗如云朝新而暮敝,庞大的都城充斥着八方来客,异地行旅,四夷汇聚,万国来朝。
随处可见各色奇装异服,香风盈市,百态杂陈。深目高鼻的胡人娴熟的推销着闪亮的珠宝,高大的昆仑奴驾驶着华丽的马车,吐火的卖艺者炫示着伎俩惊起了喝彩,粘糖人的被一群孩子围得忙碌不堪。东西两市商贾云集,一百零八坊琳琅荟萃,教人目不暇接。
明成和瑞叶眼花缭乱看不过来,满是兴奋之色,玉净尘却无心留意,及至在指定的酒肆与银粟会面,劈头就问。
“查出了什么?”
银粟行事一向稳健,才让他单凭四个字就赶到了西京。
一言出口,银粟左右挠头,吞吞吐吐的对答。
“查……是查出了些东西,尚不能确定。”
迟疑的口吻让人无从捉摸,瑞叶上去捶了一记。
“无法肯定你把我们千里迢迢喊过来,卖什么关子,快说。”
银粟尴尬的笑,“我好像有见到雪尊使,可……”犹豫了半天,明显底气不足。“未能证实。”
“什么意思。”玉净尘紧盯着对方,语气有些严肃:“你的眼睛从不出错,到底是不是。”
迫人的压力让银粟期期艾艾:“我只看了一眼,真的不能确信,睿王府的守卫太严,试过几次都失败了。”
“他在睿王府?”
银粟报告起近日的收获。“接到飞鸽传书后我开始探查,但对方来头太大,坊间流传虽多,却尽是浮面的小道消息,内里获知的有限。”
睿王府并非如离郡王一般的异姓王,来历犹要深远得多。
李氏王朝末年,风雨飘摇,群雄逐鹿。
睿王祖上为江南士族大宗,家资逾万,几度生死,夺得天子之位。
及至天下初定,外族虎视眈眈,睿王之父率领战无不胜的叶家军,替太上皇披甲出征,大败异族,在九子夺嫡中胜出。先皇武艺超群战功赫赫,可惜天妒英材盛年病逝,将整个王朝交到了刚刚成年的儿子手上。
睿王自幼随父习武,世人不知深浅,先皇本想退位于睿王,但睿王坚辞不受,只愿娶一来历不明的女子,后先皇赐万金,敕令那女子为郡主。当今皇帝以弱冠之龄继掌大权,杀伐决断沉毅善谋,无人敢以后生小视。
而睿王以商为业,旗下铺号如云长袖善舞,日进金银无数,渐有富甲天下之誉。多年来延揽天下英豪,稳踞北方武林道之首,为中原鼎足之力。
但听闻睿王妻子病逝,之后行止神秘鲜少露面,江湖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睿王府既是江湖龙头,又背靠皇家,在北方的势力,云沐若隐身其中,足可躲得滴水不透。
“他几乎不出门,睿王府的防卫盘查比厉锋还紧,我好不容易混进去一次,院落繁多门禁重重,完全摸不清路径,唯有退出来。”银粟面有难色,这般棘手的对象还是头一遭。
连银粟都束手无策的地方……
他默了一刻又问:“你何时见过他。”
“睿王府的马车。”银粟不好意思的承认。“惊鸿一瞥,我瞧着依稀仿佛有点像,他……”半响没说下去,银粟收住了话语。
“会不会是偶然。”瑞叶出言置疑:“或许他根本不在府里。”
“这……”银粟有些顾忌,飞快的瞟了一眼玉净尘:“我想应该在。”
“你怎么知道。”明成听了半天,终忍不住参与讨论。
“因为近年西京最轰动的话题就是……睿王府的小王爷回来了。”
“小王爷!”
几人同时脱口,又面面相觑,俱是傻了眼。
玉净尘紧抿起唇,俊颜没有一丝表情。
睿王历来低调严谨,风评甚佳。但因地位特殊,一直是街坊传言的重点话题之一,近年来隐姓埋名,也就更随意放纵得多。
睿王祖上的传奇,睿王府多年的财富,睿王统领的势力,睿王让位的神秘莫测的种种传闻,皆为人津津乐道的一谈再谈,从酒楼里拥挤的人潮低议中即可轻易窥出一二。
来的时机恰好,适逢西京灯会。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
游妓皆秾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西京三日不禁夜,一夜灯火璀灿,满城流光溢彩,正是难得的玩乐之日。
街头搭建起座座彩灯,有形如宝塔楼阁,有如玉树琼枝,有如仙山灵台,形形色色幻彩鲜明,有些甚至达二十丈之高。以锦绮为罩,饰以金银流苏,望之夺目生辉。另有万余大小彩灯高悬,犹如银花火树。
千余宫女衣绮罗,披锦绣,珠翠摇摇,妖娆可人,在灯下载歌载舞,三日三夜不息。天下太平已久,又逢良宵佳节,更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极尽盛世之欢。
在酒楼雅座间俯视着炫丽纷呈的场景,玉净尘一无喜色,冷着脸听银粟述禀。
“大约三年前隐隐有消息传出,睿王不知从何处带回了一名少年,极尽宠爱,无论什么样的珍宝,只要能让他略微展颜,均会毫不犹豫置于面前,君府为他连换了九名擅做姑苏菜的厨子,甚至请来宫廷御膳房的御厨指点,这是长安最出名的锦衣坊匠师亲眼所见。据说他起居的一苑饮食用度莫不奢靡,一卷珠帘更是数以万计的上等宝石串成,还为他凿了一条暗渠,费尽心机引入了温泉水供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