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迷雾锁,我见明月(152)
“他很喜欢你。”他明白答案,明知无用仍是轻劝:“或者你该答应他。”
“感情,改变不了任何事。”他神色微倦,淡泊得像一片死水,不带一丝感情:“我和他一开始就不应该。”
“他并不这么想。”
“他什么也不知道。”抬起手对着天空照了照,全无血色的冰白。“这样最好。”
“我希望你能快乐一点。”
“现在就很好。”他淡淡一笑:“像这样安详的看雪落,真不容易,总有一天他会找到自己的幸福。”
“思玄……”宁御仁默默的叹息。
“做回思玄……好像梦一样。”细指轻按着一滩积雪,留下一枚枚小小的掌印,有如一个无形的小人从雪地上走过。
“只要你愿意,你尽可有足够的身份堂堂正正的与他在一起。”
“小时候我很希望有一个爱人,娘说她有一个极好的爱人……等长大了我才知那微不足道,许多事更重要得多,爱情也并非想像中的好。”他答非所问:“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他一定很为你的固执头疼。”宁御仁隐然同情那个玉三公子。
他微微笑了,坦白承认:“是,可我固执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还活着。”
见面固然是意外之喜,却也带来了麻烦,他必不肯就此罢休,或许……
“你想离开睿王府。”男子的声音清沉,是询问也是肯定。
良久,他轻吐了一口气,“我确有这个打算。”
气息一剎那静默下来。
他抬眼笑笑,“你们各有势力,身份非同一般,再留下去怕会出什么乱子。虽然这几年养尊处优浑浑噩噩,但我还有能力照顾自己,无需牵挂。”
“你何时在乎过旁人怎么想……”低微的话语渐趋无声。
“对不起。”他略带愧意的望着宁御仁,“我并不想让你难过,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柔软的目光痛而决绝,宁御仁忽然道歉:“答应过让你自己决定,但我实在做不到。”
云沐来不及开口,一只手已无声无息的按住了背心,奔涌的内力冲入经脉,随之而来的激痛有如利刃穿胸,他禁不住弯下腰,呛出了一口血。
雪落无情,血落无声。
刺目的鲜红缓缓坠入白雪,逐渐融化了冰冷。
时间过去了一个月,冰雪渐融,绵延日久的寒冷消退,枯黄的草地上又有了绿意,令人畏惧的严冬仅剩了余韵。
这一个月异常难熬。
不管玉净尘何时去睿王府,回答他的永远是恭敬有礼的谢绝。
公子已经入睡,公子尚未醒来……他似乎永远在沉睡。
暗地潜入同样不复可能,比起过去守卫更紧了数倍,纵然用上了一切手段,仍在前一处院落被拦下,出来应对的宁御仁婉言劝阻,很客气,也很坚决。
他不知道这究竟是出自云沐的授意,还是宁御仁的私心,明明知道那个人近在咫尺,咫尺……已如天涯,甚至渐渐开始怀疑人是否还在府内,闹出了那般喧嚷的动静,他不会不知。
他怎么可能这样狠心。
他怎么可以这样狠心。
不是没想过撕破脸,在睿王府的势力内,发难的后果可想而知。
着了魔一般的牵挂焦虑,放不下。
“老三。”玉生烟风尘仆仆的立在门口,身边是一脸郁忿的明成。
摸了摸五弟的头,玉生烟一个人踏入房内。
“回去吧。”听着明成道过了经历,望着三弟憔悴下来的脸,只能说出这句话:“爹娘很担心,要我带你早些回姑苏。”
他轻轻摇了摇头。
“你要执拗到什么时候,他已另选了别人。”玉生烟叹气。“论起声名,宁御仁远在玉家之上,又在北方,你争不过他。”
“我不是在和他争。”玉净尘凝视着案上的水仙,摘下了一朵因枯萎而行将坠落的白花,有些哽咽:“我只想确定他的心。”
“他若心里有你,也不会跟着宁御仁不走。”
玉净尘沉默了,玉生烟再度开口。
“就算……爹当年的反对令你们分开,如今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实,别再总想着挽回,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玉生烟语重心长的劝解:“你放了手,两人均能过得很好,何必自我折磨。”
“二哥,求你帮我一事。”
“关于他就罢了。”
“如果……这件事有结果,我会做出决定,不再这样耗下去。”玉净尘勉强笑了一笑:“二哥,自小你就帮着我,这算最后一次。”
“你……”好脾气的玉生烟不知该叹气还是痛骂一顿执迷不悟的人,见三弟那般失意,终是不忍。
“好吧,你说。”
踏进院子的时候,臂上还在渗血。
看见云沐的一剎,突然感觉不到疼痛,只有隐然松弛的释怀。
他还在,安然无恙。
正跪在庭中的大树下挖着什么东西,有一下没一下的戳土,衣襟粘满了泥。袁盈随侍在一旁,见鬼一般瞪着他。
“你在做什么?”
他设想过无数次再见他的情形,时而愤怒得想掐死他,时而又想吻昏他,最终却是一声柔软的轻问。
云沐呆了一呆,不敢置信的抬头。
那个人立在树下,撑着手俯视,肩上一道深长的剑伤,看来有些狼狈,分明的轮廓又深了,血顺着臂流下来,染红了一大片衣袖,却像没事人一样柔和的对他笑。
“你怎么进来的。”袁盈问出了最大的疑惑。
“硬闯。”他依然在看他,嘴角一扬,几份骄傲的自负:“我知道今天宁御仁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