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迷雾锁,我见明月(177)
“既然娘发话,不开眼的该明白轻重了。”玉逸恩自能想像当时情景。
“底下非议还是很多,不过宁郎君平日足不出苑,偶尔给爹娘请安三哥都陪着,没人敢当面言声,睿王府的亲随又长于打点,渐渐的也就习以为常。”说来挺佩服,在玉家过得耳根清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斜阳脉脉,宿鸟低飞,天色逐渐转暗,心缓缓沉静下来。
半人高的精巧亭柱燃着夜烛,沿青石碎块铺就的小径两旁蜿蜒点缀,映衬满庭芳草,踏上去别有一番意韵,穿越了一片修竹,曲曲折折的小径终于近了连幢朱楼,明成熟门熟路的领着他绕进了主人所在。
晚风拂过如丝碧草,刚转红的枫叶零星飘下,与金黄的落叶交织,带出了秋的绚丽,天际火烧似的暮云低垂。一弯清澈的流泉漱漱轻响,泉底青荇扶摇,卵石洁白,轻波扶荡着红叶,化去了秋日的燥意。
楼前有树,树下有桌,桌边有人。
俊美的男子随意披了件外袍,笑吟吟的拢着双臂,瞧地上的人拔弄。
宁思玄跪在锦垫上,捧起满把红叶丢进红泥火炉,酒香蒸腾,跳动的火光将雪色脸颊映得绯红,火苗一点点吞噬叶片。
“三哥。”明成伸着脖子望,颇为错愕。“宁郎君为什么在地上。”
玉净尘见是二人,稍一怔又笑了。
“没什么。”他有些忍俊不禁。“今日本想小酎一番,你宁郎君忽发奇想,说古人云煮酒烧红叶,想必滋味与众不同,恰好院子里落叶无数,决意试上一试。”
“这……”果然是个怪人,明成腹诽。“让下人来就好,何必脏了衣服。”
“思玄想自己动手。”俊颜微笑,满目宠溺。“左右无事,就让他玩一玩。”
明成吶吶的摇头,玉逸恩低头半掩眸光。
忽然来人,不复轻松自在的闲适,他的神色淡下来,玉白的双足微不可觉的蜷起,悄悄缩入了衣服,看得人手心发痒。再看下去竟连心头也燥热起来,玉逸恩强迫自己撇开了眼。
觉察到爱侣的局促,玉净尘立时省起,俯身一把将佳人抱进房里,说了几句才掩上门出来。
“三哥勿怪,是我们来得唐突了。”玉逸恩稳住心神开口。“逾礼失当,打扰了三哥和宁郎君。”
一时漫散未想到会有人来,将他赤足抱了出来,恁般娇媚无依的模样让旁人窥见,确实隐然懊恼,对着兄弟却不便相责。
“自家兄弟何必拘泥。”玉净尘淡淡带过:“你们俩是……”
明成先笑起来。“三哥弄了好东西岂可一人独享,找你要又小气了,索性不请自来。”
“鼻子倒灵。”玉净尘展颜而笑。“来的正合时候,我吩咐他们多蒸一点,今晚一道喝上几杯。”
明成笑嘻嘻的别过头,“四哥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吧,我告诉你,这可是当季至上美味的……”
“螃蟹。”玉逸恩一语道破,换来明成瞪眼。
“四哥怎么猜出来了。”
“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玉逸恩欣羡而微黯。“又在这秋意十足的院子里,三哥好情致。”
◇ 第一百一十三章 企图
银白的纱灯宛如晨星,悬在半空照亮了院落。
幽暗的中庭在夜色中分外宁静,酒香馥郁,树影婆娑,端的是意韵十足。
可惜人不怎么愉快。
本应是小两口尝蟹行令情趣十足的对饮变成了小宴,明成与玉逸恩皆始料未及,悔不该来此,原因无他,除不请自来的两人外又多了不速之客,二嫂李清玉携姜静娴假拜访之名不期而至,让这场兄弟间的偶聚变了味道。
不知玉净尘内心作何想法,玉逸恩隐约不快,明成话也少了,席间只闻得李清玉的声音。姜静娴矜持的沉默,俏容微带凄伤,一双含情的眸子不时凝望宁思玄。
玉净尘仿佛未察,一径细心的替爱人剥蟹,相较于姜静娴妆容精致,宁思玄素衣常服,拈着玉杯一点点抿着酒。
“小宁真是秀气,喝酒也这样斯文。”李清玉忍了许久终捺不住,带上了三分轻讽。
宁思玄只淡淡一笑。
“小宁不能剥蟹,叫个丫环过来服侍就是,三弟何须亲自动手。”拎起桌角的银铃晃了晃,召来一位侍女,指去替了玉净尘。
玉净尘取过热巾拭手。“区区小事,有劳二嫂提醒了。”
“三弟平日也是当家的人,繁务何其多,再分心小宁哪忙得过来,琐事自有下人照拂,何必亲为。”
“多谢二嫂,惯了也不觉得什么。”玉净尘微笑道,又替爱侣挑了一筷子菜。“再说照料爱人本是份内之事。”
他愈是坦然,李清玉越是气闷。
“小宁这身子太弱也确是麻烦,连出入都……”
“我觉得还好,比前些时日强多了。”玉净尘截口,望着佳人颇为欣慰。“可见二哥炼的灵药果然有效。”
明成心知两位嫂子不对盘,在一旁插言:“二嫂不用费心,依我看三哥乐在其中,哪有半点麻烦的样子。”
“明成说的是,这夫情致哪是外人懂的。”玉逸恩带开话题,“最近怎么不见二哥。”
“生烟近日一直关在药房,连我这个做妻子的都进不去,送饭还要托人转交。”提起来李清玉极是不满:“说是三弟的安排,到底是什么意思?”
玉逸恩懊悔失言,立即打圆场:“这我听三哥提过,只怪罗海株药性奇特,炼制之时容不得半点打扰,才不得已而为。”
“确是我的请托,委屈二哥闭关几天,事成了我一定摆酒致玉。”玉净尘说的很客气,话中却意思极坚。“还请二嫂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