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迷雾锁,我见明月(180)
“我……”气若游丝的娇音失了婉转,涩哑难听。“……倒不如一死了之……”虚弱的丽人凄然婉伤,蛾眉紧蹙犹如梨花带雨。“……好过……落人笑柄……”
“今日之事,我向小姐致歉。”深遂的眸子沉静无波。
“……宁公子何错之有。”她轻咳了咳,一径苦笑。“……我……蹉跎至今,芳华渐逝,父兄怨责……俱是事实,宁公子所言无分毫无差……何需致歉。”
宁思玄没有答话。
寂然片刻,眼中又聚起水光。“我只是……好生羡慕,并无别意……”
“思玄不知何德何能蒙小姐青眼,厚爱感激不尽,但此生心有所系,唯愿与净尘共偕白首,愧对深情尚祈见谅。”
痛苦和失望似要从盈泪的眸子中溢出来。“……我明白,但……控制不了喜欢……”
宁思玄退了半步:“小姐与在下无缘。”
她僵硬的攥紧了拳,银牙狠咬。
“……我只恨相见太晚……若不是……”
“如果不是他,我已然埋骨厉锋。”宁思玄淡淡的截断,接着说下去。“更休言与小姐偶遇。我很庆幸遇上了他,得他心许托付终身,是我前世修来的福份。”
停了一瞬,他的神色忽然冷下来。
“所以,我绝不容许任何影响破坏的意图,不论是谁,以何等名义。”冰寒的话语冷锐如刀。“概莫能外。”
一语双关的警告不知看透了几许,俊目杀意充盈,教人悚然起栗。
“……我……”忆起近日绵密无形的提防,姜静娴呼吸一窒,禁不住寒悚,迅速分辩。“……我没有……我对宁公子绝无失礼之言。”
隐约有种难言的薄嘲,宁思玄道。“我并非大度之人,有些事净尘也不愿让我费心,但我既已知……二小姐若出什么意外,我对姜家不好交待。”
“我……真的不曾得罪,清玉姐可以作证。”第一次觉得俊逸绝伦的面孔令人恐惧。
“二嫂事友真诚从无疑忌,玉家却不能坐看她遭人利用。”冰冷的盯了一眼:“此别相见无期,小姐好自为之。”
虚荣是引,热愿受挫的不甘是毒,混在妒火煎熬中执迷成魔。
懒于多言,宁思玄示意丫环入内照料。
“姜小姐目前仍是玉家的客人,还请悉心调养,净尘已修书姜家,不日即至,迎小姐回家。”
形式古雅的黑匙透出玉一般温润的光泽,轻轻挑起一匙糖洒入白玉盏,又挑起一匙糁入青瓷碗搅拌良久,随手搁在托盘上,一手托起青瓷碗,递至正在翻阅文书的男子臂边。
“我的药不必加糖。”玉净尘一饮而尽。“又不像你要喝那么多。”
他嫣然一笑,“是你说甜的苦的都陪我。”
玉净尘一时失笑,抬手抚了抚丝发。
“岳父说过一阵会到扬州探望。”
接过信笺,宁思玄瞧了几眼微微一笑。
“大概是想亲眼看看效用如何。”玉净尘伸了下懒腰,将爱人揽在膝上。
“这几年让他费心了,你也累。”
“累一点心里高兴。”他的臂略略收紧。“像这样你在我怀里,不知多好。”南拓追寻他的时期也忙,越忙越是焦燥,空乏而烦乱,与此刻的满足感截然不同。
想到前日发生的腌臜事,他略一攒眉,“我已和爹提过,以后她没机会再到谢家。”一路让人盯着姜静娴出扬州,好容易送走了麻烦,不是碍于世家情面何至于此。
黑眸冷冷的一闪。“你倒有好生之德。”
“怎么这么说。”他故作不解。
清颜似笑非笑,指尖刮了刮丈夫的喉结。
“她要没动什么脑筋,你会这样小心?”
“我一向小心。”他含笑轻啄白指。
“我知道她想做什么。”十指相扣,宁思玄淡笑着道出。“亲手杀我无异于找死,下药也不可能。玉家地面上,谅她也不敢动用姜家的关系,最后当然只剩下一条路……”
俊颜微笑不语。
长睫眨了一下,“如果二嫂不肯答应,她又没机会进药庐,只有收买下人了,买通了几个?”
“两个。”玉净尘徐徐道出详细:“一个是打扫药房的仆役,在外买了一栋私宅;另一个是二嫂身边的丫环,翡翠镯一双。”
“丫环有点奇怪,就算她做戏骗得同情,为一双镯子冒死也不划算,何况二嫂待下甚苛积威犹在,怎么说动的。”
“或许正是二嫂平日太苛了些,她承诺事成后将人要过去,脱了贱籍,带回姜家认作义妹。”
“这也信?”一旦事成丫环定然暴毙,将所有线索导向李清玉,反正宅中尽知二嫂与三少有隙,正好拖来作替死鬼。“你怎不做场顺水推舟的好戏。”
“总得给二哥留几分颜面。”他轻叹一声有些伤感。“再说姜世伯看着我长大,待我如亲子侄。”
他望了一眼,转为淡嘲。“是蠢了点,不过倒希望她多呆一阵,我也好打发下时间。”
听来言若有憾,他不禁失笑。“真这么无聊?改天陪你出去走走。”
他懒懒的提不起劲,“不用,只是觉得日子太舒服了,简直不像真的。”与在睿王府如出一辄,那几年清醒之时屈指可数,也就不觉,这里日复一日,实在闲得让人叹息。
“你不喜欢?”如拥着一只慵懒的猫,他轻问。
“不知道。”眉间些微茫然。“好像已经足够好。”
仔细瞧他的神色,他静了半晌。
“再等几年,我带你去游历名山大川,遍览各地风情。”
“你舍得下?”第一次谈及这个话题,长睫下黑瞳幽幽,潜藏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