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携君归(7)
钟恪言一怔,哑声开口:“他呢……”
管家莫名地有些虚心,嗫嚅着开口:“大人本是来了的,是、是陆公子那边出了事,大人才……”
钟恪言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
可剩下小半张脸上伤痕依旧丑陋。
管家偷眼去看,被那眼中的悲伤惊得个人呆住了。
还没等他回神,便见钟恪言一拉缰绳:“驾!”
马蹄扬起烟尘,毫不迟疑地朝远方奔去。
管家回过神,心中闪过一个惊得他面无血色的念头!
钟恪言离开盛京的第五日,是中元节。
首辅府,管家拿着祭祀名单来问楚瑾年:“大人,今年祭祀,要将钟将军的名字加上吗?”
他说完,又悄悄看楚瑾年反应。
楚瑾年没注意他的称呼变成了‘钟将军’,只皱起眉呵斥:“楚家的祭祀,与他一个外人何干!”
管家一顿,心中莫名难受:“是,大人。”
夕阳西沉,月色落下。
寂静的千秋岭上却出现了一个身着白衣的身影。
楚瑾年手上拿着香烛纸钱,缓步走到长公主墓前。
往年这一日,都是钟恪言前来祭拜长公主。
他明明厌恶钟恪言,不在意他的身后事,却还是代他来了。
“长公主殿下,若您在天有灵,保佑燕将军旗开得胜!”
他点燃火折子,将带来的香烛点燃。
刚说完,眼眸一抬,楚瑾年背脊僵住。
借着火光,他看清了那墓碑上模糊不清却又熟悉至极的三个小字。
——钟恪言!
第9章
北境云州城。
钟恪言到时,正赶上北狄攻城。
他率队将北狄军队打退后,被迎进城。
他看到有人喜极而泣:“我们守住了,我们真的守住了,兄弟们,你们没白死。”
有人却扑在尸体上痛哭出声:“你睁开眼睛啊哥,老娘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回去……”
云州城的士兵十不存一,惨烈至极。
众将士已经死守了七天七夜,若是今日再无援军,便是城破之时。
钟恪言处完后续事宜,心情沉重走出营帐巡视。
转头便看见一个小战士正在刷洗的一匹老马。
“这是……”他不由走近细看。
果然是当初在盛京遇见那个老兵的马。
老马仰头,看见钟恪言,似乎认了出来,打了个响鼻回应。
钟恪言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弧度,问小战士:“它的主人呢?”
小兵闻言,眼中浮现哀戚之色:“将军,烈风的主人老于头,在您来的前一天……战死了。”
钟恪言神色有一瞬恍惚:“战死了?”
小兵努力挤出笑。
“他每次杀敌都冲在最前面,好像不怕死一般,我早就猜到会有这一天。”
“就连死之前,他都还在大笑着说,杀了这么多,不亏。”
话至最后,他终于哽咽住,豆大的眼泪扑朔滚落。
钟恪言脑海又浮现那张沧桑豪迈的脸:我即便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跟随将军和我的弟兄们而去……
“老于头死之后,烈风便不再吃东西了。”小兵忧心忡忡道,“不知怎么办才好?”
钟恪言被这句话唤回神,却惊觉自己眼眶中不知何时落下了温热水迹。
他抚了下那匹马的鬃毛,哑声道:“从今天开始,烈风便交给我吧!”
小兵脸色一变:“将军,烈风脾气跟名字一样……”
话到一半便被堵回去,只见钟恪言将头抵在烈风头上。
一人一马对视。
烈风竟是少见的安静。
无声交流半晌后,钟恪言将饲料递到烈风嘴边。
“吃,吃完了,我们一起给你主人报仇。”
周围不知何时围过来了许多人,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烈风竟真的低头吃起来。
一旁的小战士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钟恪言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一刻也不敢浪费。
在他的带领下,大梁军队连战连胜,终于一路打到北境边疆最后一城。
也是他半年前战死之地,凉州城。
北狄人怎么也没想到,死了个杀神‘钟恪言’,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燕无归。
就在他将凉州城困守七天后,北狄军队却突然弃城。
临走之前,对方主将诡异地扬声大笑:“你不是想要吗?还给你!”
钟恪言眉头拧紧,心内剧烈不安升起。
就在大梁将士们面面相觑之时,城中大火突起,浓烟直冲天际。
众人大惊:“他们竟想放火烧了凉州城,快去救人。”
可就当他们打算入城时,只见大开的城门从火光中冲出一个瘦弱人影拦在军队面前。
声嘶力竭大喊:“不要进城!”
“不要进城!城里有诈!”
大军停住。
钟恪言定睛看清那人的脸,脱口失声道:“长衡。”
长衡看向他,语气急促。
“整个凉州城都被下了毒,无论是粮食,水,还是人,大军一进去就会中毒。”
钟恪言神色骤变。
这不就是跟当年的临城之祸一样吗?
世人皆传他屠了临城,他无可辩驳。
起因却是因为临城也跟凉州一样,成了一座毒城,那些中毒之人无药可医,只求钟恪言给他们一个痛快,最终他只能含泪下令。
长衡蓦地喷出一口血,摇摇欲坠起来。
钟恪言脸色骤变,他快步上前在人倒下前将人接住。
“长衡,长衡!”他几乎是嘶吼着,“军医人呢……”
长衡轻轻按住他:“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我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