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十六(44)
“哥哥呢?”
“我的家人只有你一个,十六,若只论我,我当然不愿意回去。可是……”
“可是,你借了季庭泰的身,嗯?”
“至少让他们放心,我……”
“不是我不让你走,哥哥,”楚添辛低头俯身,在季庭泰的眸中看到神色阴郁的自己,“是你答应我,不会离开,君子一言千金,你不会骗我的,对吧。”
季庭泰打着商量的语气:“那,我写封家书回去,让他们不要再烦我,好不好?”
楚添辛奖赏一般俯身亲亲他,允准他写信,命枫亦交予唐迎。
待处理过政务,楚添辛又同他腻了好一会儿,直到午觉睡起,才恋恋不舍地吻吻哥哥的脸颊,轻手轻脚离开,回去处理政务。
方回天乾殿,他便挪开摆在案前的奏折,敲敲桌面,枫亦呈上一直藏于怀中的书信:“陛下。”
楚添辛不作声,拆信细细看了许久,找不出任何异样,隐隐雀跃:哥哥是真的不想离开他,他就知道,哥哥是最爱他的!
“封好送去吧。你看着加些封赏,不准生闲话。”
如同季庭泰不是当年的楚庭泰,楚添辛也已不是当年的十六殿下,他当然知道自己错了,囚禁朝廷重臣,若是有心人加以利用,对弑君杀兄篡得皇位的他而言极其不利。眼下,就有三皇兄的旧部和十七皇子的母族虎视眈眈,等着抓他的错处。
然而,纵使他明白,也不能不这样做。
他不能再失去哥哥了,绝对不能。
即便他深知,哥哥不该是笼中鸟,金丝雀。
对哥哥的愧疚以及内心压力逼得楚添辛没有办法面对他人,到了夜里,又来到芙露殿,抱着阔别多年的哥哥,感受着唯一能给他安全感的人好好在自己身边,才能暂时忘却烦忧。
也不知哥哥是不是看出他心情不佳,今日格外和婉柔媚,处处顺着他,一个劲儿地唤着十六,听得楚添辛心里愈发满足,动作也愈发温柔。
季庭泰忽然制止他的动作,眸中浮现一丝委屈。
“十六。”
“哥哥?”
“我想抱着你,链子太短了,你教他们给我换根长的好不好?”
楚添辛抬头一看,确实,哥哥的手最多只能到他肩膀,从床头延过来的链子太短。
楚添辛喜于哥哥的依赖,却又十分犹豫。
这种时候,哪能被人打扰?
他吻吻季庭泰的额头,又伏在他颈边好一阵磨蹭:“好,明日就换。今日先换我抱着哥哥,好不好?”
得知季庭泰的心意,楚添辛宽心许多,竟真的给他换了一条长链子,长到他不仅可以抱楚添辛,甚至可以站起来在床边走走。
终于踏出第一步,季庭泰心情也好了不少,不再整日烦闷,盘算着下一次该寻个什么由头,既不刺激楚添辛,又能让他慢慢接受。
延阳殿中,楚添辛正处理政务。
“禀陛下,国师求见。”
国师……楚添辛眼睛微眯:他来做甚?
“难道他以为朕会见他?”
“国师说,知道陛下不愿见,所以将这封信交给臣,希望陛下能看一看。”
楚添辛随意瞄了两眼,左不过是为自己歌功颂德,大夸功绩,希望楚添辛见见他。
“陛下以为当初,先帝何以放心让陛下留在太子府?何以没有早早立他人为太子?”一身黑袍的国师站在阶下不卑不亢地反问,根本不怕楚添辛一怒之下砍了他。
“纵使陛下不信,难道皇后该是如今的皇后吗?难道陛下当初不曾识人不清?难道,陛下想娶的皇后,真的是武氏吗?”
“明河!”
“是!”
明河就站在阶下守卫,一听楚添辛脾气上来,立刻将人擒了扭送出殿。黑衣的国师震震衣袖,整好仪容,微微叹息着离开。
楚添辛过来时,季庭泰正捏着书卷看书,执书的手露出半截手腕,宽大的衣袖自然垂下,堆积在膝头,明晃晃的手腕悬着一只细细的金镯子,金链子隐在衣袖之下,一眼看去,如画一般。
他有心放轻脚步,却还是被哥哥发现。
画中的人绽开一抹笑意,眼睛亮亮的,从画中走出来,握着书的手朝他展开,牵到自己身边,温温柔柔询问他是否用过晚膳,今日过得可好。
“哥哥念着我,怎会不好?”
季庭泰笑着戳他额头:“油嘴滑舌的。”
“哥哥,链子换长了,你可欢喜?”楚添辛伏在哥哥膝头,捻着他的荷包穗子,小孩子似的撒娇,弄乱了头发,季庭泰也不嫌烦,一遍遍给他理好,听他黏黏腻腻的玩笑,“长一点,再长一点……只怕不出几日,这条链子就要长到皇宫外了。”
“十六,我在这里。”
楚添辛沉默一瞬。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十六,你是皇帝,你不可以有弱点。”
“哥哥,你该清楚,我为何会成为皇帝。”
为了给他报仇,为了让他不被世人遗忘,为了他不白白做了人家的垫脚石,为了守住他们的家。
季庭泰心知此事需从长计议,眼下他不生气就很难得了,遂拍拍他,示意人起身。
“十六,今日十五,去皇后宫里吧。”
“……”
可你才是我心里的皇后。
一瞬间,楚添辛想起国师的话:皇后该是武氏吗?
当初选妃立后,哥哥就已回来,所以国师骂他识人不清。
武凝然不是他想要的皇后,所以注定一生无子,德不配位,纵使有了孩子也不能保养。
哥哥早已身死,如今却好端端在他眼前,所以国师说哥哥违逆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