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十六(90)

他扑在哥哥怀中，呜呜咽咽地抽泣，眼泪好似连着汪洋，怎么都流不尽，眼见衣裳都哭湿了，没有半点停的意思。

“乖十六，不哭了，再哭，眼睛要肿了，那可就不好看啦。”

他的话于楚添辛好比玉帝法旨，言出法随，眼泪当即就止在眼眶，努力往回憋。

他俯身，柔软的唇吻去悬在眼睫上的泪滴。

“十六不怕，哥哥舍不得打十六。”

“嗯……”

“渴不渴？教绿缛上茶？”

“嗯。”

“身为君王，一喜一怒都会惹得朝堂风云涌动，知道吗？”桌上摆了两碟果子，一壶清茶，二人坐在院里，季庭泰一面温柔投喂，一面严词教导，“你为人君已三年有余，难道还不明白这么浅显的道理？”

“十六知道了。”

“以后可不许了，不然我就起兵造反，把你也关起来，不许出门，不许乱看，除了我，谁都不许见。”

楚添辛眼睛瞬间亮起来，兴奋不已，扑到季庭泰跟前：“真的吗？那哥哥会每天都来看我吗？十六愿意！”

他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季庭泰，一副只要他说一声是他就可以立刻写下退位诏书然后自己把自己锁进宫里。

“……”

季庭泰失语。

“十六，你不能这么爱我。你的后宫还有别人。”

“可是十六不喜欢她们嘛，就连皇后都是你逼我娶的……”楚添辛还想似平时一般撒娇，念及方才哥哥的态度，又不敢太放肆，扯着哥哥的衣袖扭扭捏捏，不知是哭的还是羞的，小脸通红，倒十分可爱。

“你是皇帝，你要有子嗣，懂吗？”

“嗯……十六明白。可是，可是哥哥，我已经有两个皇子，三个公主了呀。”楚添辛眨巴着眼睛，努力讨好他，不敢顶撞，就小声分辩两句，陈述一下事实，作出天真无辜的样子，努力动之以情，“哥哥也不想看十六的孩子手足相残，对吧？”

“话虽如此……”

“事实也是如此呀。”见有希望，楚添辛忙不迭添火，“我虽对他们的母妃无意，他们到底也是我的孩子，哥哥，十六不想他们经历我经历过的……好苦。”

若他说别的，季庭泰或许还会劝他，可他一说起自己，季庭泰便只剩下心疼。

算了，不急于一时。

季庭泰摸摸他的头，顺手又喂了两枚果子。

来日方长，十六总会明白的，至少现在，他很清醒，应该不会再发疯发痴。

“天色不早，我送你回宫吧。我也该回家了。”

“哦……好。”楚添辛低着头，小嘴不觉撅着，老大不高兴。只是季庭泰牵着他走在前面，并没有注意到。

坐上马车，楚添辛忽然有了好办法。

“停。”

季庭泰疑惑看向他。

楚添辛换上一副天真模样，晃着他的手臂撒娇：“哥哥～十六同你一起回去好不好？我先送你回去，然后自己回宫。入秋了，白日渐短，哥哥一个人回去，太危险了。”

“好，十六真懂事。”

行至兴昭侯府，楚添辛悄悄凑到他耳边。

“都到门口了，哥哥不邀我进门歇歇么？十六有些饿了。”

季庭泰哪里看不出他是想同自己多待片刻，心中好笑，宠溺掐着他的小脸。

“小十六……走吧，我的小陛下，臣下请您用个便饭。”

刚进门，正好遇上来迎儿子的季家父母。

“庭泰，这位是……”

“我是……御史家的孩子。”楚添辛抢着回答，灿然一笑，“伯父伯母好，我叫小楚。”

楚添辛眨眨眼睛，掩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指勾勾季庭泰的手，示意他跟着编下去。

季庭泰会意，无奈接道：“父亲母亲，这是我上司家的小公子，因年龄相仿，平日与我接触得多。”

楚添辛跟着点头。

“公子来这里，令尊可知道吗？”

“我父亲从不管我。平日里，也只有季家哥哥对我照拂一二，他今日回家，我不想一个人才跟他一起过来的，伯父不嫌我无礼吧？”

季母好奇：“那你母亲呢？”

“母亲生我去了……我没有家人，只有季家哥哥了。他今日回家，我想跟着来讨口饭吃。”

“唉……快，儿啊，请公子前厅就坐。”

“伯父不必客气，我比季家哥哥小了四岁呢，您唤我小楚就是了。”

季庭泰生怕阿郁一干下人不知情，暴露了他，随意找了借口就带着他往后厨去。

楚添辛站在一旁，看季庭泰熟练和面。

“哥哥从前不是说，君子远庖厨，从不准我进厨房吗？怎的如今，自己先破戒了？”

“说的是这个意思吗？功课果真落下了，回头再查你。”

“哥哥～”

“好了，还不是怕你吃不惯？”季庭泰顺手揪下一截面团，随手按在案板上揉搓光滑，头也不回递给楚添辛，“拿着外面玩去，别捣乱。”

楚添辛好笑地接过，在手里团了团，又看看认真揉面的季庭泰，学着他的样子，在掌心沾了面粉，来回揉搓，却始终不成样子。

后厨里只有他们两个，楚添辛玩了半晌，实在无聊，又不愿意去寻别人，干脆找只小凳子，乖乖坐在一边看他。

看他眉眼认真，看他系着襻膊，露出纤细的手腕……哥哥的手腕，并不似这样细。

楚添辛出神地想。

从前，太子楚庭泰文武双全，最善舞剑，手腕颇为有力，臂膊精壮，一只手就能拎起他。

瞧着如今他挽起衣袖作羹汤的模样，揉面都揉出一层薄汗，怕是不能似从前一般舞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