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你马甲掉了(110)
看来这人说话还是有些分量,嘈杂声渐渐小了些,只能听到火燃烧木料的声音。
望着如此肆虐的火势,一股股随风而来的热浪席卷了景安。
随同那些刻骨铭心的痛苦一齐涌来。
不论是充斥着满目的火光,还是叶亭贞恶毒的诅咒,他感到一阵阵恶感。
常言道好了伤疤忘了疼,他低头看着手腕处狰狞的烧疤,却觉得一阵阵钻心的疼。
此时起了风,正好卷来纷飞的灰烬,众人纷纷退了几步。
景安沉浸在昔日变故中也随着人流走,此时有人“咳”了一声,将他拉到了巷角处。
季沉朝着火处看了两眼,看众人心思皆在救火上,并无察觉到这里不妥时,才启唇道“公子……”
景安回过神来,见季沉一身寻常装束并不惹眼,压低声音道,“你怎地过来了?”
房宅失火,并不归御史大人管。
季沉从袖中拿出封信递于景安,他垂眸,神色颇为复杂。
“这便是白简托我转交给公子的,昨日不知怎地他跪地拦住我的马车,我心下诧异,以为是遇到什么难处,本想将他带到茶楼叙话,没想到只给了封信。回到府上立马找人去查,现在才查到这个住址,可惜了……”
他回想起昨日情形,不觉胆战心惊。
那白简是怎么知道景安与他的关系匪浅,又是怎么笃定他会将信给景安?
景安很快就将信打开,字迹工整,只是寥寥数语,却足以让他五味杂陈。
季沉见景安翻阅完将信又小心翼翼折好放入袖中,还是问出了那个萦绕他心头已久的问题。
“公子,当日您……”
“是想问我如何死里逃生,是么?”
景安看着墙角上面阵阵白烟飘出,此时应该是众人在救火,热浪烘烤着这白墙都有些烫。
“从火海死里逃生,随后换了个皮活着罢了。”
他声音淡淡,本该是惊心动魄的遭遇在他口中就成了无关痛痒的一桩小事。
这让季沉心里不是滋味,他直到今日见这如此惨状才知原来葬身火场是这般难熬滋味。
当时景安又是怎么从火海中逃出还要躲避那人的追杀?
他甚至不敢想,景安那时候有多疼。
“我……微臣该死!”他声音凄楚。
景安拍拍他的肩,安抚道,“无妨,总有一日会真相大白。”
他顿了顿,想起方才白简在信上写的字来。
“总有一日,百姓和乐,自在逍遥。”
今犹在(三)
日子如江南带了荷花香的流水般逝去,很快便到了大暑节气。
景安处理完翰林院的琐事,便入了摄政王府与叶亭贞商议蜀中水患之事。
蜀中水患迫在眉睫,实在是拖不得。
“你不日便要赴蜀中?”
景叶亭贞挥手让属下给景安搬了把椅子,他连忙谢恩。
“是,水患刻不容缓,蜀中是下官家乡,若是能回去,下官心里也安稳些。”
叶亭贞手指摩挲着白瓷杯,感受着质地温润。
书房里搁了盆冰块,散发着丝丝凉意,景安从来时身上便凉浸浸的不大舒服,此时面对着神色晦暗不明的叶亭贞,更是觉得冷了几分。
“景安,你是觉得在本王这里,可以做个名垂青史、心系百姓的官吗?”
在袅袅香烟中,他隔着几重香雾去暼那张清冷淡然的脸,心里不由得冒出来一种不可言说的情绪来。
这话一出,景安本是放松的手慢慢攥紧,思量着是何意。
“王爷为官正直,一直为下官心中敬仰,下官从草芥之身得王爷青眼,实属三生有幸,万不敢奢求其他。”
叶亭贞狭长的一双眼似乎在思量着这话的可信度,他吭吭笑了两声。
“这话不老实。”
他随意将本坐直的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身姿慵懒,却又透着莫名矜贵。
景安喉咙发涩,不解叶亭贞何意,但心知如果这话圆不下去恐他更加起疑,遂道“下官所言确有隐瞒之处,还请王爷细听下官道来。”
叶亭贞颔首,眼睛半眯半睁间突然灵光乍现。他身旁已无可信任之人,如果景安真的能死心塌地跟着他,他也可放心用着他。
就在这般冥想之际,景安开口了。
“其实在乱世中沉浮,不论是草民,还是为官者。能出人头地者,方能传名于世。景安不才,只想出人头地,不论在谁身旁。”
“这话还算诚实,若你真的想做清白之官,现在你的名声不算太好,若你执意要逆流行之,必定要费一番功夫,倒不如做个彻头彻尾的奸臣。”
奸臣……
景安面上波澜不惊,实际内心鄙夷至极。
叶亭贞将所有的身不由己都推到“乱世洪流”中,把自己择的干干净净。可若真是一个干净的人,又怎么会随波逐流、让污秽沾满自身呢?
他虽做不了圣人,但绝不会做彻头彻尾的奸臣。
这就是景安与叶亭贞的不同之处。
景安没有回答,但叶亭贞像是默许了他的态度,露出甚为满意的表情。
“你说要做本王手中的一把刀,只是这刀刃不甚锋利……”
景安见准机会,从袖中取出一封信。
“不知这算不算锋利。”
叶亭贞有了两分兴趣,微微动了动手指。
叶宵从房梁上一跃而下,身姿轻盈,足尖轻点便从他手中拿过信递于叶亭贞,随后便退至一旁。
景安知晓王府有暗卫,知暗卫实乃影子,一般不会轻易现身,因此也见怪不怪,静候叶亭贞阅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