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你马甲掉了(19)
沈荠佯装镇定,“是吗?沈荠素来在外奔波,也不甚在意见了何人,若是当日有唐突之处,还望公子海涵。”
她端起茶盏,吹了吹热气,轻轻抿一口,浑身舒坦。
谢临棠也笑得开怀,眼前又仿佛重现当时春日之景,这花红柳绿,青石桥上人流鼎沸,各家公子与小姐竞相游街,这琳琅满目、珠翠环绕,煞是惹眼。
沈荠一身素衣路过众莺歌燕舞,她捧着包袱皮,步履匆匆,目光中无光风月,却惹得他瞩目。
“其实姑娘有所不知,去年那枝桃花本该落入姑娘怀中,马蹄一惊,谢某手一抖就落入别的姑娘手里了。”
如同晴天霹雳,把沈荠劈的外焦里嫩。
她含在口中的水吞也不是,吐也不是,但还是忙咽了下去,又用手绢擦拭一番唇角水渍。
随即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公子想必认错了人,沈荠可没见过什么桃花,若无其他事,沈荠还得回染坊做工,就告辞了。”
眼前人笑弯了一双桃花眼,不知他在耍什么诡计。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沈荠起身欲走,谢临棠忙叫住她,生怕她真的出了这门,站起身来,端的一副风流倜傥模样。
“欸,沈姑娘难道不知谢某家财万贯,若是嫁与谢某,姑娘就可不必抛头露面做甚么生意去了。到时候锦绣记就你我二人共有,可好?”
他语气轻佻,沈荠听了莫名反感。她交友甚广,上至权贵,下至市井小贩,皆无如他泼皮无赖之人。
沈荠也是又怒又羞,脸颊微红,胳膊顺势就拿起刚放下的茶盏,径直朝谢临棠脸上泼去!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气氛陡然紧张,侍女正欲上前,又想起少东家原先嘱咐不敢上前。
谢临棠没料到沈荠此举,竟真的敢拿茶水泼他。
想他何时遭这奇耻大辱,一时怔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从侍女手中夺去药包匆匆下楼,这才抬手往脸上摸了一把。
水里夹杂着茶叶淅淅沥沥顺着他的脸滑落,直落在地上,好不狼狈。
还好茶水尚温,只是损点他谢临棠的脸面,没有什么实质性伤害。
沈荠心怦怦直跳,生怕他记仇拦她,顾不得店小二说道“贵客慢走。”一路小跑着出了这慈来洲。
景安在这厢上了药,又找来绢布包扎好伤口,小憩了半个时辰,觉得身子好了些,就挣扎着起身去做阳春面。
尤记得母后说,天冷,阳春面最能养胃。
等沈荠回来,正好能吃上。
果不其然,当他下好面,撒上葱花之时,沈荠果然就出现在门口,只不过衣裳全部湿透,氤得袅袅雨烟,衬的一张脸落寞而苍白。
她对着他说,“景安,我们明日下江南罢。”
江南游(一)
沈荠知道谢临棠表明求娶之意,只不过是为了她背后的连云坊。锦绣记虽然庞大,但逐渐日暮西山,不是好兆头。
其名下的成衣铺虽说制作精美,但裁缝们还是老样式,又仗着资质老不肯改良,加之连云坊胜在创新,销路自然打不开。
所以谢临棠对连云坊动心,不足为过。
由此可知,谢临棠并不如外界传言那般草包。
沈荠换过干净衣裳,跟在景安身后,隐去求娶这一段,其余的都一五一十对他如实说了。
她接过递来的阳春面,两人在正屋里摆了简单的一餐,面对面坐下来。
“所以,姑娘是想下江南进原料?”
景安猜出她心中想法,如果依旧在汴京等着白白挨宰不过是自寻死路,听闻江南出的布料轻薄时兴,倒不如去那碰碰运气。
否则根本不用锦绣记的人在外造势,只要来个大客户,要上个几十匹布料,连云坊如果按时交不上货都是自己砸了招牌。
所以,必须主动出击,立于不败之地。
她沈荠从不会坐以待毙。
“是,但是我担心公子伤势,舟车劳顿,公子可受得住?”
她抬眼看着景安,挑了一筷子的面,汤里还飘着淡淡油花和葱,阵阵香味抚慰人心。
景安唇色发白,整个人带着病态的单薄,瞟了一眼角落还放置着从街市上小姑娘手中买下来的红梅,想着待会找个花瓶插着,别败了水分。
“在下的身体还能撑得住,不知姑娘要去的是江南哪个地带,也好提前联系上马车。”
沈荠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不由得心里思忖一番。
“‘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依在下看倒不如去苏州吧。”
苏州,的确是好地方。
“好,就依公子所言。”
言罢,就低下头吃面,腾腾热气一扫今日阴翳。
“对了,还未问公子这厨艺精细,是何时习得?”
景安看了她一眼,俯首轻轻抿口汤,没答话。
沈荠早已习惯他这性子,少言寡语,但寥寥几语偏又能说到点子上,也自然不好对他颇有微词。
待一碗汤面下肚,她正欲回屋收拾东西,却听他一句——“君子可谓,食不言寝不语。”
沈荠被一口气呛住,作势不理他,捉裙就往厢房走去。
估摸算了些大概预期,收拾了金银细软,连同几件换洗衣裳,都裹进包袱里。
此行不知何时才能回京,她到底是舍不得这连云坊。沈荠坐在榻上,轻抚着系在床头帷幔上的那枚青玉,本是个半成品,日夜摩挲着,竟也光滑如脂。
这青玉是她十三岁那年从集市上淘来的,正要拿到宫里让皇太子好好设计出新样式来,可那一年变故迭生,周遭物是人非,唯独这块玉带了出来,成了她唯一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