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注意力已经从钟听身上移开,落到了那扇紧闭的窗户外。
外面,夜色已经变得浓厚。
城市的天空总是雾霭过重,看不见星星。
只有冷冰冰的月亮,始终静谧高悬。
这会儿,钟听才终于回过神来。
她又偷偷打量了沈珈述一会儿,蓦地想到了一件事。
打火机!
差点又忘了。
钟听连忙转过身,去摸墙上挂着的书包。
没多久,沈珈述感觉到有人轻轻戳了一下他的手臂。
他回过头。
面前是一只银色打火机,正好端端地躺在钟听手心。
沈珈述挑了下眉,“送我的?”
钟听怔了怔,立马摇头,比划两三下,又去找手机打字。
【上回你掉在台阶上的,我吃面的时候捡了,一直忘记还给你。】
沈珈述“哦”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收起打火机。
钟听又继续说:【你吃晚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炒饭?】
家里应该还有点昨天的剩饭。
本来今天懒得弄,想留着明天再拿出来炒,给白珠秀当早午饭的。
今天这个纯属突发情况,全程都是匆匆忙忙的,到现在,她也没法再去准备更多的东西,只能试探般问问。
沈珈述:“炒饭?你炒的么?”
钟听点头。
沈珈述笑起来,一副大爷做派,“行啊。豆芽菜……哦不,朋友,谢了。”
这回,钟听听出了他语气里不含恶意的调侃。
她脸颊一红,又点点头,下楼去弄晚饭。
木楼梯年代久远,脚步一踏上去就会有“嘎吱嘎吱”的响动。
但钟听开了油烟机,完全听不到声音。
切火腿肠的时候,沈珈述突然出现在狭小逼仄的厨房外。
他个子太高,长手长脚的,倚着门口一站,好像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了几分。
钟听余光瞥到,顿了一下,连忙放下刀,比手势让他上去。
沈珈述抱着手臂,一动不动,非要看着她忙。
“你很会做家务。”
是肯定句。
钟听非常不谦虚地点了下头,顺手把三两下切好的火腿丁和青豆玉米一起丢进锅中,再去拿筷子打鸡蛋。
鸡蛋一下油锅,香味瞬间四溢。
沈珈述盯着她熟练的动作,又问了一句:“你爸妈呢?”
据他对同龄女孩粗浅单薄的了解,不论家境如何,但凡是父母稍微宠一点孩子的人家,家里泰半不会让一个未成年女孩子来开油掌勺。
况且,这都周末晚上了,家里居然没个大人在吗?
钟听给炒饭调了个味,关了油烟机,转过身面对着沈珈述。
此刻,她手边没有纸笔,也没有带手机下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方的问题。
只能动了动嘴唇,讪讪败下阵来,侧侧头,用无辜的眼神看他。
沈珈述摸出自己的手机,递给她,“密码六个零。”
“……”
钟听受宠若惊,连忙擦擦手,双手接过,摸摸索索地切出备忘录,敲字。
【我妈妈说今天会晚点回来。】
她把手机还给沈珈述。
顿了顿,再去吊柜里拿碗筷,将炒饭盛出来。
剩饭不够多,怕沈珈述吃不饱,她还弄了点卷子面一起放进去炒。
这会儿,饭粒和面条、鸡蛋加其他配菜放在一起,两碗炒面饭油亮金黄,色泽鲜亮,香气扑鼻,能勾得人食指大动。
钟听自己十分满意,摆摆手,示意沈珈述让开一点路,让她把碗端上去。
沈珈述从善如流地退到走廊。
但眼神还停留在手机屏幕上。
“我妈妈说今天会晚点回来”,这句话的潜台词几乎用不着仔细揣度,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他思忖片刻,跟着钟听上楼。
钟听正打算去叫他,见他过来,连忙拿了筷子给他,又指了指桌边,示意他还是用写字桌来吃饭。
其实,白珠秀房间里有可以双人一起吃饭的折迭桌。
但现在这个情况,也不方便,只能将就将就。
等沈珈述坐下后,钟听才端了自己的那碗,坐到床沿上。
今天的咸淡调得很好。
米饭的软硬也适中。
面条可能应该在炒之前先过水煮一下?
……
钟听思索了会儿,听到沈珈述夸了一句:“很好吃。多谢。”
闻言,她立马笑起来,比了个口型“不用谢”。
面对她的笑脸,沈珈述沉吟了会儿,放下筷子,又问:“是秘密吗?”
钟听:“?”
什么?
“刚刚那句话。是秘密吗?”
“……”
她想了好久,总算反应过来,连忙摇摇头,用手机写:【不算是。】
毕竟,如今这年头,单亲家庭屡见不鲜,比起一个小哑巴来说,肯定算不得新鲜。
这又没什么不可告人的。
钟浩的行为,虽然间接让她们母女俩的生活坠入深渊,但并非钟听变得自卑的根源,便无需掩藏这点,来保护自尊心。
白珠秀太过于在意她,所以性格逐年变得愈发强势、难以沟通,却也从来不曾亏待过她几分。
自然,钟听爽快地据实已告。
并且大方表示不必对旁人隐瞒。
沈珈述被她这呆头呆脑的模样再次逗笑,假装叹气,开口道:“豆芽菜,真是笨得可以。”
聊天居然一点手段都不会使。
明明可以给出一个直接拉近距离的答案。
看来真是纯白无瑕地想和他当“朋友”啊。
该说是知恩图报好呢,还是说他对女孩子的魅力下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