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珈述咬着没点燃的烟,握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薛斐斐毫不介意,慢吞吞笑了起来,“也是,我们阿述长大了,不乐意和妈妈说话了。”
“……”
沈珈述几乎要笑出声来。
当年,薛斐斐婚内出轨,抛弃了年仅4岁的儿子,远走他乡。
这桩事,沈珈述从没怪过她。
薛斐斐和沈腾飞确实是完全不同的人。
她生来就是大小姐,娇生惯养,众星捧月地长大,优越感是与生俱来的。
因而,忍受不了沈腾飞的强势霸道,也忍受不了他繁忙的工作,更忍受不了独自陪伴孩子的孤独。
说来说去,不过是夫妻二人无法磨合。
最终选择了分道扬镳,各自珍重,这未尝不是个正确选择。
但,在与现任丈夫生下一个新儿子之后,薛斐斐选择放弃沈珈述这个大儿子。
并且从此,他不再有暑假被接去香港的机会,不再能与自己的母亲频繁联络,见面的机会变得少之又少。
无关迁怒,薛斐斐好像生怕自己婚姻的不如意重蹈覆辙,将沈珈述视为有可能产生影响的定.时.炸.弹,才恨不能与他干脆利落地割席。
从某种角度而言,她比变成资本家的沈腾飞更冷血。
哪怕知道小沈珈述为此深受痛苦、自甘堕落,被恨铁不成钢的沈腾飞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薛斐斐也能视若无睹不闻不问,只做一无所知的壁上观。
这样的十数年光阴,不是钱财、礼物、或是一句轻飘飘的生日祝福可以消弭的。
不过,沈珈述怎么想,薛斐斐看起来也并不在意。
电话那端,她继续轻柔地问着:“后天你们要上学吧?明天有请同学朋友一起出去玩吗?”
沈珈述漫不经心地应道:“看情况。”
闻言,薛斐斐便不多问了,只是说:“缺钱和妈妈说。”
除了钱,她大抵给不了别的任何东西。
……
挂断电话。
沈珈述随手将手机往沙发上一扔,站起身。
继而,漫无目的地走到窗边,隔着落地玻璃望向窗外。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外头竟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将夜色笼得迷迷蒙蒙,不甚分明。
海市就是这样一座城市。
一年四季都会下雨。
但夏季的潮湿,往往伴随着闷热。
这么看来,夏天应是即将到来。
沈珈述的耳边依旧回荡着薛斐斐的声音,像梦魇,像诅咒,又像是从更远的、更早的、牙牙学语时期传来的回音,从脐带连上的那一刻起,与这一生缠绕纠缠,留下漫长深邃的阴影,亘古不休。
他揉了揉额头。
-
雨下了一整晚,始终没有停歇。
清早,沈珈述睁开眼,只觉兴致缺缺,提不起什么劲来。
但现下,沈腾飞在家。他这样呆着也难受,还不如出去。
手机里的邀约一大堆。
一年四季,从不缺席。
沈珈述在其中随便挑选了一个群回复,三分钟,约好了下午的一场篮球赛。
而后,起床换衣服,下楼离家。
经过客厅。
沈腾飞坐在餐桌边看报纸,见到沈珈述,只用余光瞟了他一眼。
相对无言都是客气话。
父子俩简直堪称剑拔弩张。
沈腾飞虽然算是半个老企业家,但行为处事并不老派,不是电视剧里那种矜贵总裁的形象,吃早餐翻报纸那般装模作样。
他认可且接纳现代科技,认为互联网的信息速度比纸质报纸更快,也可以了解到当下年轻人的各种思想,宣传营销的效果也更好,所以平时也是用平板电脑较多。
这会儿,沈腾飞是听了友人的意见,在报纸上寻找一些关于寺庙的信息。
他打算把不服管教*的沈珈述送去少林寺调.教调.教。
让外人来做这件事,或许能让父子关系不至于继续恶化下去。
但,看到沈珈述这懒懒散散、痞里痞气的做派,沈腾飞心里的怒气瞬间被点燃,将报纸往桌上重重一拍,“站住!好好走路!晃来晃去像什么样子!”
回应他的是沈珈述“砰”一下拉上门的巨大动静。
沈腾飞气得脸都绿了,也顾不上涵养,直接拿出手机,拨通了许久不曾联络过的号码。
“薛斐斐!你儿子我是管不了了!你也是彻底不打算管了是吗?!”
“……什么生日宴!他现在这个样,我敢把他带出去见人吗?到时候还不是让人看了我们家的笑话!”
“要么我把他扔到少林寺去,要么你把他带去香港管教。再不行,只能送部队里了。你也是他妈,你看着办吧。”
……
周末,海实校园依旧开放。
但沈珈述一般不去那边和一群初中生、住校生抢球场,都上附近体育中心的球馆里打。
距离也不算远,场地收费,反而人少,室内场馆下雨也没影响,安静消停。
陈天皓在外是皓哥,在沈珈述面前就是小弟,有什么活动,第一时间就立马到位。
幸好,剩下几个球友也是之前都见过的熟面孔。
大部分是附近高中的学生,还有几个弄堂对面那所职校的学生。
几个大男孩互相招呼了一声,分了边,馆子很快就热闹起来。
“咚、咚、咚、咚……”
“滋——滋——”
篮球敲击着木地板,再加上鞋底与地面发生摩擦噪音,声音此起彼伏,谱写出汗水与青春交织的乐章。
五月底,天气已经不知不觉热起来。
纵然外头下着雨,但场地大,室内冷气不够强力,没一会儿,所有人都开始挥汗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