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弗斯的两封情书(87)

说完，她睁大那双如翡翠一样的眼睛，小声骂了句“该死”。

谌玉问道：“怎么了？”

“该早些和他说的，”小艾垮了脸，“卡法斯塔街药店的老板娘曾孙邻近四周岁生日，现在大概是全家跑去巴斯度假了。”

她脸上显现出苦恼，巴巴地望向谌玉：“要不，你打个电话给他？”

谌玉当即心里一跳，拿出手机拨通祁年的电话，电话那头铃声响起了几下，却没有接通。

她黛眉微蹙，刚要站起来，就被人从背后半抱住。

湿润的水汽伴随着身后人淡而不寡的墨香几乎要将谌玉包围，他怕衬衫上的水滴沾上了谌玉的裙子，只浅浅抱了一下后就松开，随即一盒印着熟悉名字的药盒递到了谌玉的手上。

谌玉接过药盒，祁年修长指尖上还沾着雨水，有些凉，她转头，目光被他高挺鼻梁上的湿润吸引。

不知道是雨渍还是汗渍。

“你是怎么办到的？”

耳边传来小艾惊讶的声音，祁年拉开椅子坐在了谌玉的旁边。

“到的时候正好赶上温莎夫人在旅行的山地车上装幼儿护具，她的心肠还是和一年前一样好，没有多犹豫就给我了这个。”

他的眼神停留在谌玉面前的咖啡上，声音顿时轻柔了很多：“月亮，点热水了吗？”

谌玉想起祁年在帮她买药之前教她在英国买热水的方法。

大概是说要一杯咖啡，但不要咖啡液之类的说辞。

很有趣，也很管用。

谌玉笑着摇了摇头：“这药我一般生吞。”

说完，她为了证明她的话，打开药盒就要把药片塞在嘴里，被祁年制止。

“就着热水喝不会那么苦。”

男人这么说着，刚坐下来没多久的身体又站了起来，走到收银台和服务员沟通着什么。

“啧啧。”

小艾的声音将谌玉拉了回来，她的眼神多了几分玩味。

“没想到Owen有朝一日也会沦落至此，还真是切题啊......”

乘着谌玉疑惑的眼神，小艾好心地为她解释。

“切待会儿的题。”

很快谌玉就明白了小艾话中的意思。

牛津学联，又被称为牛津辩论社，每周都会选取极具探讨价值的题目进行切磋辩论。

而这次辩论的主题重现了2017年第二周关于真爱的辩论主题，论题是人是否该放弃对真爱的理想。

这次的辩论题目很特别，是牛津辩论社举办比赛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沿用之前的题目，因此前来观看的人很多[1]。

谌玉和祁年因为有小艾的提前关照，顺利地在前排入了座，辩论赛开始前，两人理所应当地初次选择自己支持的正反方。

谌玉没有多犹豫，选了正方，选完后祁年似乎是对她笑了下，选了反方。

熟悉的辩题不禁让谌玉回到了前几年，这一场牛津大学的辩论赛自己曾在明汇大学看过，当时反方的几句话还是很触动人的。

但具体是说了什么来着，谌玉回想的时候，竟然有些记不清了。

这对谌玉来说不太寻常，毕竟翻译的职业让她总会习惯性地熟记看过的内容，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她不相信反方所说的。

因为不相信，所以没必要记在心里。

“爱情中总有些疯狂，但疯狂中也存在理性。[2]”

身旁清朗的声音帮谌玉补全了残缺的记忆，她望过去，映入一双如清澈泉水般的眸子。

“那时是我和母亲离开伦敦的前一个月，有幸亲眼看过那场辩论。”

他顿了顿：“大概也是那时候觉得牛津还不错，后来成为校友就顺理成章了。”

谌玉看了他一眼：“让我猜猜，你那时候支持的......”

“也是反方。”

祁年打断了谌玉的话，语气散漫却透着无法动摇的坚定。

“这一点，我从没变过。”

42 落英纷飞的牛津郡

牛津郡细腻绵密的雨打在光洁的玻璃上, 融入成为了辩论赛的协奏曲。

这场从中午一直打到接近黄昏的辩论赛最终以反方的获胜结尾，再次验证了七年前那场辩论赛的结果。

人不该放弃真爱而活。

这期间，如小艾所言, 祁年好像很忙，有将近二十个电话打来, 都被他在第一时间按掉, 在将近辩论赛的尾声时，又是一阵轻微的震动, 他拿起手机, 在看到上面的电话号码时怔愣了片刻。

谌玉侧目：“如果真的有事, 你就先忙吧。”

祁年看她一眼, 侧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他好像越来越喜欢亲她了。

“没事, ”他轻声说, “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很宝贵，我想多待一会儿。”

谌玉被他眼底的温柔烫到般，移开了视线。

恰逢此时，伴随着小提琴奏乐似的雨声，反方的辩手正在进行总结陈词。

“要爱具体的人, 而不要爱抽象的人。[1]”

“爱的珍贵性, 在于对于生活的热爱与对自己价值的尊重的具象化。换言之, 爱人得益于爱己。”

“我们不是因为爱人而存在于这世上, 而是存在于世间，于是有了追逐爱的能力。”

在如潮水般涌动的掌声中, 辩论赛结束，握着谌玉的那只手却更紧。

“你在这里等我, 我处理点事情。”

祁年帮谌玉挡住来回进出的人潮，将她带到辩论场地背后的休息室。

他的眉宇间都在昭示着眼下要处理的这件事并不轻松, 语气却依旧柔和，像是鱼尾峰巅太阳初升时融化成湖水的薄冰。

他快要走时，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再一次捏了捏谌玉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