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星成长日记(140)

今年没有学校领导的孩子来就读，只有程老师的亲亲儿子，正儿八经考了全A+的，大家也都默认会进到程老师班里了，但是叶老师不同意。

“程老师，程松直最好还是我来带，不要浪费他的天赋。”

“不行，”程老师不答应，“所有的孩子都有天赋，我不觉得我来带他会浪费掉他什么天赋，而且叶老师您肯定是带着我们班数学的，差别不大。”

“程老师，你当了这么多年班主任，是怎么昧着良心说出差别不大这种话来的？”

“叶老师，您是不是，对松儿有其他的打算？”

他们两个在这里争，别的老师私底下也窸窸窣窣。

“我早说了，程老师那儿子肯定是个985预备役，放程老师班里，多稳啊！”

“你知道那小孩不？叶老师带在身边的，从初一教到现在，老叶又打又骂的，小孩可乖，一点脾气都没有，就在我办公桌对面，老叶恨不得天天抱着他去上课。”

“也没有很乖吧，在程老师那里上蹿下跳的。”

“聪明倒是真的，我可想给那小孩上课了，真就没见过那么聪明的小孩，特别灵。”

“你说大家都是A+，但是差别也挺大的，好多学生初中的时候可会考试了，一上高中就废了，也不知道初中怎么学的。”

当场争也争不出结果，叶老师只得先让步，但一散会就立刻找程老师，程老师其实也猜到了叶老师的打算，干脆挑明了：“叶老师，你打算让松儿当竞赛生吗？”

“不好吗？”叶老师理所应当地反问，“如果顺利，他可以比别人少上一年学。”

竞赛生在三中见怪不怪，老师们每年都会发现一些确实有天赋的学生，让他们更早走上明确的发展道路，没有什么不好。

“我不愿意，我只想让他当个普通的小孩，想让他好好长大。”

叶老师摊手：“这和他去学数学不冲突啊，程老师，他是个天才，他搞不好会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

“是，他是天才，他对语言文字一样有天赋的！我希望他有自由全面的发展！”

“程老师，你不要太理想主义了，我知道在这方面你比我懂，可是这是松儿的人生啊，你会浪费他的天赋，如果到头来什么都没有，那时候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程老师默然无言。

叶老师本不想说那么多，但为了争取程松直，还是说了：“我不否认他在其他事情上也有天赋，但是程老师，你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你以为我凭什么对他这么严格？你以为松儿是怕我打他才学好数学的吗？我不同你谈，我们尊重松儿的决定，但是在此之前，我希望我们都不要有影响他决定的言论出现，可以吗？”

程老师怔楞一下，还是没有说话。

“老师！”程松直急急忙忙地跑上楼来，“爸爸说您找我！”

叶老师正在厨房准备洗水果，没想到孩子来得这么快，一时间竟有点怯场——他在程老师面前那么理直气壮，但心底还是会担心小孩不答应的。

“你跑什么？”叶老师故意不看他，转身洗水果去了，“冰箱里有饮料，昨天你师母给你买的，你自己来看喝什么？”

“哦，”程松直跟在自己家似的，大剌剌打开冰箱门，看到最底下整整齐齐地排着五颜六色的瓶子，都挑花了眼，不知道先喝哪个好，“哪个好喝啊？”

“我又没喝，怎么知道？你自己试呗，我和你师母不喝这些，姐姐过年之前也不会回家了，还不都是你一个人喝？”

也对，程松直歪头想了想，随手拿了一瓶，当即就拧开瓶盖试了一口：“这个好喝，淡淡的。”

叶老师甩甩手上的水，把洗好的水果放进冰箱：“你喝饮料，就先不吃水果了，放冰箱里，你晚点吃。”

“那您怎么还洗？”程松直边问边跟着老师进书房。

本来是想洗给孩子吃的，见到孩子，洗水果又成了掩饰和拖延的方式，现在小孩问起来，叶老师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就放着呗，你这长身体呢，什么都得多吃点。”

程松直“嘿嘿”笑了两声，站在书桌前问：“老师找我什么事？”

还是要说，叶老师觉得自己半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叹声气，抬头看着小孩，道：“松儿，老师想问你，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学数学，从高中到大学，甚至深造，都只学数学，不用管别的，但是你要学比别人更难更复杂的内容，你愿不愿意？”

当然愿意啊，程松直高兴地想，还有这种好事？可是看着老师期待甚至隐隐急切地目光，他又突然反应过来，也许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什么叫做只学数学啊？”

“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不用去管别的科目，也不用像其他学生一样月考段考，只要学数学。”

手上的饮料冰冰的，可脸上却很热。沉默的时刻，一颗汗珠从鬓边缓缓滑落。

程松直想，他是喜欢数学的，数学对他来说比语文英语都要有趣和简单，如果初一的时候老师问这句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但是现在，虽然很想答应，但也没有那么想。

他还没有当爸爸的学生，没有和爸爸一起开学，他还答应了要去师爷身边读书，他不能够答应这么多事情。

可是，这是他的老师啊，是把他从悬崖边上拉回来，一点一点带着他学习成长的老师，他怎么能、怎么能拒绝老师呢？

程松直握着饮料瓶，失落地问：“如果我不这样学数学，老师以后就不教我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