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星成长日记(302)
——小伙子,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放心吧,我一定给你办妥。
——谢谢领导。
程松直放下手机,换了条黑色修身西裤和一件米白色Polo衫,抓了下头发,就出门去了。聚会的地方在嘉木酒店,由他们班的大学霸以及大富豪尤嘉楠倾情赞助。包厢里一个大圆桌,可容纳三十多个人同桌吃饭——毕业后的聚会人总是不齐,这次也只有不到三十人来。
程松直先点了菜,又在群里给大家发定位发图片发各种说明,生怕别人都是程附一,没有他带就找不到路。
尤嘉楠是第二个到的。他本来就在酒店里休息,听人说程松直到了,便到包厢里见他。尤嘉楠穿一件宽松的亚麻衬衫和淡蓝色牛仔裤,左手食指和中指戴了哑光戒指,头发稍长,其中一绺落拓不羁地垂在额前——简直像个艺术家。
程松直有点意外,一直听说楠楠在新西兰读完研后,又去德国和法国读了博士,之后在那里任教两年多,前年辞了职,到处玩去了。程松直还以为他会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学者,没曾想竟是这个样子。
“楠楠,你变化真的很大。”程松直都差点说不出话来。
尤嘉楠耸耸肩:“挺好的,顺其自然。”
程松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在他印象中,尤嘉楠是个富家少爷,不缺钱,不缺爱,不缺关注,从前读书时一副骄矜模样,像个宝贝似的,谁也舍不得对他说重话。可是,他刚刚耸肩的模样,像是经历了很多磨难。
“楠楠,在国外还好吗?”
“好啊!”尤嘉楠不假思索。程松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看不出一点作假的痕迹。
他确实过得很好,但也确实经历了很多磨难。
尤嘉楠笑笑,歪头道:“班长,你是不是因为操太多心,白头发才这么多的?”
程松直被他给打败了,两手一摊:“差不多吧。”
五点半过后,人便陆陆续续来了,大家或是惊讶着某某人跟过去很不一样了,认不得了,或是惊喜地拥抱上来,准确无误地喊着当时的外号,接着各自寒暄一阵,问些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最近忙些什么,现在做什么工作一类的话,到了落座的时候,又要推脱一番,那是主位,我不能坐,我就坐这里好啦。
大概是因为生育的关系,当年曼妙的女同学有一半都身材走样,穿着精心挑选过的裙子都遮不住肚子上的赘肉,更有甚者,大约是家庭不顺,脸上皱纹颇多,肤色暗沉,对着曾经的照片,很难想象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小孩真的很烦,从怀上到他现在上小学,没有一天不是噩梦的,那几年抽风还要二胎,真的很后悔。”
这个年纪,小孩几乎是所有人的共同话题,就连颜丹琳这样的女神也在几年前诞下小公主。幸而她家中富裕,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加上还要登台演出,对外貌管理很严格,到了现在还看不出被岁月打磨的痕迹。
“颜丹琳,你现在还跟尤嘉楠这么好,”一个同学看他们俩挨在一起,打趣道,“你老公知不知道啊?”
“知道啊,我们每年都见面,我女儿还动不动就问楠楠。”
有人叹了声气,不知是感叹时间过得快,还是感叹他们感情好。毕竟到了现在,还能年年见面的高中同学确实不多了。
叹息声中,程松直扭开了头,却猝不及防对上了大圆桌那边方韵言的视线。
方韵言乌黑的长发盘在脑后,穿一身黑色及膝收腰连衣裙,白皙修长的脖子下挂一根细细的黄金项链,丰腴婀娜,沉静稳重,有了成熟女人的韵味,就跟她妈妈当年似的。
程松直眨眨眼,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说话,只是忽然想起那年春游,他在河边的树上摘下一朵鲜红的花,轻巧地簪在女孩脑后。
他说,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后来方韵言说什么来着?哦,后来他们开始念苏轼的八声甘州,有情风,万里卷潮来,无情送潮归。
“方韵言也生孩子了吗?”突然有人问。
方韵言端庄地转头,轻轻一点:“嗯,是个女儿,跟颜丹琳一样。”
“叫什么呀?”
“伊莎贝尔,”方韵言在英国结了婚,“我给她取了中文名,叫梦蝶。”
庄周化蝶,人生如梦。
程松直鼻尖微酸,在心里默默背完了那首八声甘州——愿谢公,雅志莫相违。西州路上,不应回首,为我沾衣。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迟了!”一个男人急慌慌地冲进来,“在家住就这样,我妈唠唠叨叨的,说完一句又一句。”
程松直木木地站了起来:“孟承云?”
“啊?”来人抬起头,目光相接之间,已是身体僵直不能动弹。
“坐呀坐呀,快点坐,你再不来,就只能帮我们洗碗了!”
“哈哈哈哈……对啊,我们还商量着吃了就走,让你来买单呢!”
孟承云呆呆地坐下,盯了程松直一会,就回过神来跟大家打招呼,又应付着人家给他打汤夹菜:“你们不要这么热情好不好?我有手!你们就差没喂到我嘴里了!”
“多少年没见了?热情一点怎么了?你看看你,一走这么多年,连个人影都没有,像程松直他们,我后来还是见过几次的,你出国读研之后,我一次都没见过你了!你是不是移民了?”
“楠楠这个真移民的我这些年还见过一次呢,孟承云我是真见不着啊!藏得太死了!”
“别说我们,程松直当年跟他这么好,也没见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