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评分APP(270)

她匆匆跑到实验室外，钻出地下撞上已经完全明亮的天空。

大雪已停，明朗放晴的早晨阳光和煦，窦理又看了眼时间，离早晨八点开园仅剩十分钟不到。

整个游乐园陷入一片死寂，原本应该准备迎接游客的智械们一动不动僵硬原地，园区外围稀稀拉拉聚集而来的游客大部分都没察觉异常，准备再碰运气的年轻人打着哈欠抱怨：“昨天真不该那么早走，看到视频了吗，零壹和窦理教授同时出现！变形金刚变身从钟楼上飞下！”

被强拉来的眼睛青年也很遗憾，他越过人群透过缝隙看向园内：“诶，那些智械没电了吗，怎么一动不动？”

“而且地上那些雪都没扫干净，昨天碰到的智械说它们兢兢业业打扫，还用花贿赂我给好评。”

“可能还在检修？”

“总不能是智械在偷懒吧哈哈哈……”

“应该是在等待检修，你们看，那不是有工作人员吗。”

小部分人顺着指引看向中央钟楼，也包括那两个年轻人。

离得远，他们看不清楚，唯有视力最好的年轻人激动出声，朝那边扬手：“窦……”

他的呼喊最终被强压喉间。

那个熟悉的女性身影，轻飘飘的，从钟楼顶端，落到花田。

八点开园钟声响起，属于人工智能学教授窦理的帷幕也彻底落下。

垃圾游乐园，差评！

“不见了？！什么叫做不见了？！”

院长向来装得一副德高望重的样子, 此时此刻也慌乱到失言。

一同前来封锁消息的方舟工作人员毛骨悚然：“确、确实是找不到尸体，您说的那个实验室也根本不存在，地底是实心的, 挖空了也全是土！”

院长不顾脏污，提着裤子冲进被挖的破破烂烂的花田，高高钟楼向外辐射整一圈都没有发现任何血迹, 仿佛那就是一场幻境。要不是当时有人就在游乐园外面, 亲手拍摄下这骇人一幕, 根本不可能有人相信窦理真的从钟楼顶跳下过。

后来匆匆赶到的韩峰皱眉：“是不是又逃跑了, 前几年我们就没抓到过，这个女人, 比泥鳅还滑溜。”

院长扶额，狠狠瞥过这不长脑子的执行董事, 闷声跟随挖掘人员潜入地下。

他细细观察过所有土质，检查所有实验室延伸管线设备，很快得出结论：“0区实验室曾经就在这里。”

他捏起一捧松软滑动的土：“但它消失了, 跟窦理的尸体一起……不，不，窦理可能没死，她独自私吞了人类的未来！”

院长猛然抬头，环顾四周, 可除了智商低劣的傻子们别无他人。

“啊？您的意思是窦理会变魔术？”韩峰讥讽, “现在人工智能早不只有她一个人能制造，跑了就跑了，死了就死了……”

他的话语最终被院长阴毒的眼神瞪回：“你懂什么……算了, 你也没有资格知道。”

方舟集团明面上的执行董事，韩峰气疯了, 忍着极大涵养保持人模狗样：“院长您还是想想该怎么跟董事会交代吧，反正零壹很稳定，现在就算没有零壹，方舟智械产业也不会被重创。”

“该怎么汇报是我的事。”院长拍掉裤子上泥土，“彻底封锁这里，不要让其他人进来偷鸡摸狗，这是你的责任。”

韩峰早在舆论点燃前就控制了现场，窦理身份是诺亚乐园管理员，而且无数视频能证明她是自杀。窦理其他亲人早就断了关系，除了方舟没人有资格为窦理死亡负责，连警方都没理由参与。

自然而然，有游乐园事故这个源头，韩峰当机立断宣布闭园无限期。

院长没有空闲与他纠缠，乘坐飞机匆匆赶往方舟集团总部，徒留诺亚乐园里一片狼藉。

他走前或许感知到了什么，但肉眼根本看不见虚空中飘荡的金色信息流。祂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金色的符号正在转化为一种更加永恒的存在。

祂没有情绪，无悲无喜，注意力却稍稍被身上的小虫子吸引。

无数0和1组成的信息流汇成飞蛾，扑火一般冲向中央金色信息流。它在不断传输信息，根本不顾自身湮灭。

零壹在恐惧，它害怕了，因为这金色信息流……根本不是窦理！

零壹所有量子都在战栗，目前这个世界只有它这种层级能感知到，窦理到底做了什么。它感受到不可反抗的规则限制，一个虚虚的评分规则刻入每一道信息，原本永生难以灭绝的信息生命体从此有了规则——

类似三维生命生老病死，窦理给予信息生命体‘新生’后，又给了它们‘死亡’。

零壹终于知道当时被载入缓冲区的数据是什么了，那是窦理八年前，因它提议心血来潮做的小评分软件，后来这几年被方舟捡回去包装，推出的大众评分软件——

人人评分APP。

从最开始，这个诡异APP诞生的起源是为了死亡。

玫瑰花池中，女人在液体里挣扎着，她无法呼吸，肺部里一口气都不剩，强烈窒息感扼住咽喉，滚进气管的液体呛都呛不出来……

她痛苦地要死，死亡是那么近……又那么远。

正在升格的金色信息流被零壹搅散，属于窦理身体的信息被0和1包裹着剥离，零壹一边在被金色消融，一边引导那些信息就近融入其他智械。

窦理规则化的金色信息流格外强硬，就算是身体部分也被升格，零壹只能狠心拆散，一点一点分散在诺亚乐园各处。

终于，在第一滴血液信息凝结融入花田土壤后，信息流规则化减缓，属于人本存在的锚点拉扯回窦理部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