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鸟(77)
寻欢背对他，手停放在水壶手柄上，愣了一会儿，直到沸水顶着壶盖，发出嘎达嘎达的声响。他才从炉上取下水壶，放在隔热垫上：“他大概不愿意我离职。”
“这是早晚的事。处理好善后就行。”说完，霍白石点上木桌中间的香炉，淡淡的白烟散后，清淡雅致的檀木香溢满整个小屋。
“您没说什么吧？”寻欢拎着茶壶，翻开米黄色的汝窑瓷杯，一一斟上。
茶香如出笼猛兽，与香炉中的檀木香、空气中腥咸的海风拥抱，嬉戏。
“我能说什么。你天天野猫一样到处跑，谁知道哪里找。”
希尔达本在一旁静听，而后就被寻欢端过来的各色茶点，吸引住目光，填堵了嘴巴。
午后小憩，寻欢跟老爸睡在二楼，希尔达睡在顶楼。
海浪冲刷着海岸，发出有节律有重量的唰唰声，比摇篮曲还摇篮曲。
三人醒过来的时光，用一部慢悠悠的文艺电影打发了去。
晚上，寻欢也沿着一踩上去就嘎吱响的木楼梯上了顶楼，在顶楼外伸的阳台上，跟希尔达一起看星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霍寻欢想起，霍云天的别墅里有台大炮筒似的天文望远镜，除了尾翼通体雪白。不知道透过那玩意看星星，会不会很不一样。
这是半个月来，霍寻欢只想起霍云天一次的一天。
霍寻欢有信心，只要时间再久一点，他会把跟霍云天有关的混账事都忘光。如同，两条相交线，相交之后，一定会无限远离。
寻欢趴在栏杆上，望着水气弥漫的星空，问希尔达：“你这次度假要多久呢？”
“要久一点。除了雕塑，我人生中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有待完成。”当希尔达发现寻欢的英语口语相当正宗之后，不再强迫自己说汉语。她说重要crucial一词时，加重了语气。
“哈，这么重要？如果需要帮忙·····”寻欢真诚地望向她。灯光自上而下，照着他年轻好看的脸，就像舞台上光彩熠熠的男主角。
“谢谢。”希尔达笑的像个天使，眼睛里却山东着完全不像二十七岁年轻人的坚韧和决心。
枕着海浪与波涛，小屋里的所有人在静谧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寻欢难得开机，登了微信小号，刷刷久而未见的朋友圈。
不刷不知道，小岛外红尘滚滚，人间喧闹，页面越向下滑，内容似乎越多，仿佛他离开之后，世界高速运转，时间以光年速度翻腾前越。
他索性直接找到常歌的微信，翻开他的朋友圈，一条条向下看。
这个性招摇的家伙，几乎是每天都更个3-4条动态，以照片为主，舞台表演照、乐队排练照、聚餐照。甚至，跟戴着大墨镜的女朋友亲密接吻照，也照样发。
这个新女友？看着有点儿眼熟。寻欢嘀咕着，再往下翻，想看个究竟。
无奈，下面是千篇一律的乐谱、排练、演出照片，他连翻了好几页，突然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男性侧脸！
他的心脏猛地跳动，跳到自己怀疑是不是旧病复发的程度，连握手机的手指都开始轻微的抖动。
点开照片，男人整齐的头发下，天使翅般的耳朵，棱角分明又过渡流畅的下颌线，几乎100%还原了寻欢纹身上不知名男人的侧脸特征。
比麦栗更像！麦栗的脸跟他的性格一样，过于乖了，五官自然少了些锐气。
这人是？他翻开同一天的九宫格照片，一张张翻过去。
他才发现，自己也在现场。酒吧包厢，聚会男女，游戏用的扑克，那是玩国王游戏的那晚！
而被抓拍的侧脸，正是强吻自己的霍云天！
寻欢的心，像从热腾腾的火山岩浆中跳出来，又一跃而下掉进冰窟，有一种周身上下皆可感受到的炸裂感。
他立即拨通了常歌的电话。
常歌那头起床气地骂娘：“霍寻欢，你有毛病啊，一大早跟人打电话。”
“常歌。我问你3月底，你朋友圈拍的在酒吧的照片，是不是都修过P过？”虽然知道答案，寻欢仍然不感相信。
“3月底？哪张啊。”常歌听他语气不对，轻轻地从女朋友旁边起身，翻看起朋友圈的记录：“这些没修啊，都是水果相机实拍。”
“知道了。”霍寻欢果断挂线。
常歌“切”了一声。
手机屏幕，刚好停在好景跟霍云野合照的界面，再看看床上睡得正酣的好景，他又美滋滋地笑起来。
小别胜新婚
醒来后，霍寻欢没准备早餐，就乘着客船上了岸。回岛内的路，似乎从没那么曲折过。
岛内的早高峰也堵得太不像话了。
而等他站在盛世豪庭住处的门口，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或许霍云天早就走了，就算没走，也应该已经上班了。
不可一世的霍云天，怎么可能傻乎乎地在原地等他呢？
他泄气地指纹解锁，一进门，就撞见刚洗漱完、穿着丝绸睡衣的霍云天。
“你回来了？”霍云天的神情一秒钟从麻木切换到惊喜，双眼发亮，像刚被点燃的火炬。
“······”寻欢一时不知说什么。他几步走过去，举起手，掰过霍云天的侧脸，要把每根线条每个转角，再确认一遍。
霍云天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僵着脖子问：“你怎么了？”
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寻欢喘着气，不说话。他又松开霍云天，快步走进书房，拿出抽屉里的素描本。
素描本上画满了寻欢的纹身图案。有的是整体图，就是更换了好多版本的背景，水彩填补过多种颜色。有的是细节图，细到那个男人的发型、手臂线条，细到怀中那孩童整齐的一排牙齿和系得一长一短的黑色鞋带。